主廳之內,空氣仿佛被那道黑色的身影抽乾了。
影子。
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她站在那裡,像一道真實存在的陰影,沒有呼吸,沒有情緒,隻有一種純粹的、為殺戮而生的死寂。她腰間的橫刀並未出鞘,但整個大廳的梁柱、桌椅、乃至空氣中浮動的塵埃,似乎都感受到了那股鋒銳的寒意,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陸羽的係統麵板上,那一片刺眼的“???”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遇到的絕對盲區。這代表著未知,也代表著遠超他當前理解能力的恐怖。
太平公主很滿意陸羽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凝重。
這是她扳回一城的感覺,是她將棋盤從對方擅長的“規矩”與“權謀”,強行拖入自己熟悉的“暴力”與“特權”領域的快感。她看著陸羽,紅唇勾起一抹殘忍而快意的弧度,像一隻終於亮出利爪的鳳凰。
“陸長史,本宮的話,你沒聽清麼?”她慢悠悠地重複道,享受著這貓捉老鼠般的樂趣,“把它,吃下去。”
跪在地上的馮德,早已嚇得不敢抬頭,將自己縮成一團,生怕那道名為“影子”的死亡視線,會落到自己身上。他比誰都清楚,這個蒙麵女人的可怕。她殺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公主府後院的花圃裡,不知埋著多少惹怒了公主的倒黴蛋的枯骨。
這個新來的長史,再有天後的敕令撐腰,怕是也活不過今天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陸羽隻是靜靜地看了那“影子”片刻,便將目光移開,重新落回了太平公主的臉上。他的神色依舊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困惑?
“公主殿下。”他開口了,聲音溫潤,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您確定要這麼做?”
太平公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本宮的命令,需要確定?”
“當然需要。”陸羽點了點頭,態度認真得像是在探討學問,“因為臣在想,如果影子姑娘真的動手,是該算作‘奴婢傷主’,還是‘官吏互毆’?”
他頓了頓,不等太平公主反應過來,便自顧自地分析起來:“按理說,臣是您的長史,也算是您的半個家臣,她傷了我,是以下犯上。可臣又是朝廷的從五品,有官身在,她若動我,便是刺殺朝廷命官。這兩條罪過,哪一條都夠影子姑娘死上十回了。當然,影子姑娘是您的人,她死了不打緊,可這罪名,終究要落到主使者的頭上。”
他看著太平公主那張由快意轉為錯愕的臉,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殿下,您說,這要是捅到大理寺,或者刑部,他們該怎麼判?是判您一個‘縱奴行凶’呢?還是判您一個‘意圖謀反’?”
“你……你胡說八道!”太平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意圖謀反”這四個字,像四座大山,轟然壓在了她的心頭。
“臣是不是胡說,殿下心裡清楚。”陸羽的語氣依然平和,“臣是陛下親口敕封的公主府長史,拿著門下省的勘合印信,來執行陛下的旨意。臣今日死在這裡,您猜,明日史官的筆下,會怎麼寫?是寫‘太平公主不滿天後管束,怒殺長史’,還是寫‘李氏宗親心懷怨望,借機鏟除天後羽翼’?”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太平公主用憤怒和驕傲構築的脆弱外殼,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政治現實。
她可以不在乎一個陸羽的死活,但她不能不在乎母親的看法,更不能不在乎那些虎視眈眈的政敵,會如何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
殺了陸羽,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她自己,變成一個更大的問題。
【天之驕女紫)】
【當前情感】:【羞辱深紅)+300】、【憎恨赤紅)+280】、【一絲恐懼灰黑)+50】
那抹新生的恐懼,雖然微弱,卻像一根針,刺破了太平公主所有的囂張氣焰。她發現自己又一次掉進了這個男人的陷阱裡。他總能輕而易舉地將事情從“你要我死”,變成“你敢不敢承受殺我的後果”。
看著她那張時青時白的臉,陸羽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走上前,拿起桌上那張寫滿了新規的宣紙,在太平公主警惕的注視下,煞有介事地聞了聞。
“殿下,說句實話。”他一臉誠懇,“這徽墨鬆香,加上上好的竹製宣紙,味道實在不怎麼樣。真要吃下去,怕是會消化不良。您要是真餓了,不如吩咐後廚,給臣下一碗陽春麵?臣保證吃得乾乾淨淨,絕不浪費。”
“噗——”
一聲極輕的笑聲,從角落裡傳來。
是那個一直躬身侍立,存在感極低的年輕侍女。她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笑出聲,連忙死死捂住嘴,驚恐地低下頭,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這一聲笑,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太平公主的臉上。
她所有的威嚴,所有的威脅,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陸羽!你給本宮……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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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終於爆發了,她抓起桌案上的一方硯台,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在了地上。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紫黑色的墨汁四散飛濺,弄臟了名貴的地毯,也濺上了她華美的裙角。
“滾!現在就滾!”她指著大門,聲嘶力竭。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