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厚重，帶著高維能量殘留的刺痛感。
洛清淺的意識就在這片黑暗裡浮沉，像一塊被泡爛了的海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被榨乾後的酸楚。
她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屏幕還亮著，像墓碑前兩盞長明燈。
一行是係統貼心為她規劃的偽裝課程：《晶石森林環境下，光明係天賦應用與偽裝——從入門到精通》。
另一行，是老板用最高權限強行塞給她的死亡通知書：《虛空熵質環境下，精神海穩定錨點構築理論與實踐——進階篇》。
洛清淺盯著那兩行字，感覺自己不是精神海損傷92.7，是腦乾損傷99.9。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一個教你怎麼在陽光下假笑，一個教你怎麼在地獄裡蹦迪。
而她的老板，淩星淵，毫不猶豫地一腳把她踹進了地獄，還順手焊死了唯一的出口。
她慢慢地從生物凝膠床上坐起來，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旁邊的櫃子上，還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箱粉紅色的“甜心一號”。
資本家的糖衣炮彈，現在是她唯一的軍糧。
她拿起一瓶，擰開，麵無表情地灌了一大口。
齁甜的草莓香精味，像一把砂紙，粗暴地摩擦著她脆弱的神經。
但隨著液體入腹，一股精純的能量也隨之化開。
勉強讓她那片即將宣告破產的精神海，有了一點流動資金。
她扶著牆，一步步走出醫療艙。
“神啟號”的走廊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金屬牆壁，反射著她蠟黃而憔悴的臉。
她知道，現在整艘船上的人，大概都在用一種看死人的眼光，在監控裡圍觀她。
一個b級後勤係，二級冰係，被他們那位喜怒無常的副指揮官，丟到了晶石森林裡自生自滅。
這劇情，比帝國晚間八點檔的狗血劇還要刺激。
當小型登陸艇的艙門在她身後合上，將她獨自一人留在暗紫色星球表麵的瞬間，洛清淺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她的老板，是真的想讓她死。
或者，死在這裡，是他給出的眾多選項裡，最仁慈的一個。
她站在一片由巨型水晶構成的“森林”裡。
無數根高達萬米的晶柱，像宇宙巨獸的獠牙，直刺漆黑的天幕。
純淨的能量在晶體間流淌，發出柔和的光暈，偶爾有細碎的能量電弧跳躍，炸開絢爛的火花。
這裡很美。
但也極其危險。
空氣中彌漫著高濃度的能量粒子，對於普通人是滋養，對於她這種精神海千瘡百孔的“傷員”，不亞於讓一個三級燒傷的病人去蒸桑拿。
她打開個人終端，那個血紅色的倒計時，已經變成了【701233】。
她得在七十個小時內，用她那點可憐的二級冰係天賦，在這裡建一個能抗住三千倍能量波動的安全屋。
洛清淺深吸一口氣，伸出自己的手。
“來吧，我的冰錐，我的冰牆，我的冰雪奇緣……”她小聲地給自己打氣。
她調動起精神海裡那點僅剩的存貨，努力地去感知空氣中的水元素。
然後，她對著麵前的一塊空地，用力一揮。
一蓬白色的霧氣，在她麵前飄散開來。
沒了。
洛清淺：“……”
她不信邪，再次集中精神。
這次她耗費了更多的精神力，終於，在她麵前的地麵上，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還沒巴掌大的白霜。
三秒後，白霜在周圍濃鬱的能量波動中，悄無聲息地蒸發了。
洛清……淺……
她緩緩地，緩緩地蹲了下來，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完了。
芭比q了。
她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彆說建安全屋了，在這裡開個冷飲攤都得賠死。
她那“鹹魚宮殿”的夢想，還沒畫出地基，就要先給自己選好墓地了。
絕望的情緒，像晶石森林裡無處不在的能量場，將她緊緊包裹。
她甚至開始認真思考，哪一根晶柱看起來比較順眼。
待會兒能量風暴來了，她就抱著那根晶柱，爭取死得有儀式感一點。
就在她自暴自棄的時候，個人終端上，那行血紅色的課程標題，又一次映入了她的眼簾。
《虛空熵質環境下，精神海穩定錨點構築理論與實踐——進階篇》。
虛空熵質……穩定錨點……
一個荒謬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她那被絕望和草莓味營養液塞滿的腦子裡，冒了出來。
淩星淵那個魔鬼，他要的，真的是一個用冰塊搭起來的狗窩嗎？
他扔下她，扔下這個課題，真的是為了測試她搓冰塊的能力？
不。
洛清淺猛地站了起來。
她想起在“神啟號”上，麵對蟲族母巢那隻巨眼時，自己最後做出的那個“投毒”行為。
她想起淩星淵按在她頭頂的那隻手，和他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