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橋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
每一個數據流動的聲音,每一次係統低沉的呼吸,都變得格外清晰。
洛清淺感覺自己像一台被丟進強磁場的老舊光腦,cpu在瘋狂尖嘯,外殼卻要維持著絕對的靜默。
她的【星之眼】係統裡,那條血紅色的警告,像一條劇毒的蛇,盤踞在她剛剛構建完成的勝利大廈地基上。
【信息注入源:神啟號主腦核心數據庫。】
【注入時間:一小時前。】
原來如此。
他不是在考她做菜的本事。
他是在看她會不會在品嘗他投喂的食材時,分辨出裡麵藏著的那一根淬毒的針。
一個隻懂得分析數據的工具,和一個能看穿棋手意圖的棋子,價值天差地彆。
洛清淺緩緩地,將那股幾乎要衝破天靈蓋的涼氣壓了下去。
前世在職場摸爬滾打,被無數個笑裡藏刀的甲方和畫餅充饑的老板錘煉出的本能,在這一刻,接管了她瀕臨崩潰的身體。
憤怒?恐懼?
不,都不是。
現在是工作時間。
而一個優秀的社畜,從不把個人情緒帶入工作。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被黑框眼鏡遮擋的眼睛,迎上了淩星淵那雙探究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轉身,重新走回了那個她剛剛離開的操作台。
她的手指在虛擬光屏上劃過,動作不再有之前的急促,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沉穩和從容。
她調出了剛剛提交的那份堪稱完美的方案c。
然後,在那份方案旁邊,又拉出了一個獨立的數據窗口。
窗口裡,一條條數據流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解析、追蹤、回溯。
那是“科爾賓與同調者接觸”的原始情報鏈。
艦橋上所有軍官都低著頭,假裝在忙自己的事,但所有人的耳朵,都豎得比探測天線還直。
他們看著那個新來的,不起眼的後勤係女孩。
在指揮官的死亡提問下,非但沒有崩潰,反而開始了一場他們完全看不懂的表演。
洛清淺終於停下了操作。
她轉過身,麵向淩星淵,像一個項目經理在向最終決策的老板做彙報。
“指揮官閣下。”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安靜的艦橋,語氣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您的這份,嗯,‘原始情報’,存在三個致命的漏洞。”
淩星淵眉峰微動,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
“第一,時效性錯誤。”
洛清淺指向光屏上的時間戳。
“這份關鍵情報的生成時間,與科爾賓大臣最近一次的公開行程,存在17分鐘的邏輯斷層。在這17分鐘裡,他正處於帝國中央銀行的最高級彆安保監控下,不存在任何物理或精神層麵上的接觸可能。”
“第二,注入路徑過於‘純淨’。”
她的手指劃過另一串代碼。
“情報的來源被偽裝成來自星際黑市,但它的數據底層過於乾淨,沒有任何冗餘的、加密失敗的、或者被多次轉手的痕跡。它不像一份在灰色地帶流傳的情報,更像一份……在最高權限實驗室裡,剛剛出爐的樣品。”
整個艦橋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幾度。
魏哲站在角落,萬年不變的撲克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洛清淺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拋出了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她抬起頭,直視著淩星淵,那雙藏在平光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無人能懂的,屬於頂級社畜的專業光芒。
“您這份方案的風險評估,完全不合格。”
“它最大的漏洞,不是情報本身,而是您。”
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淩星淵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他周身那股沉凝的氣場,卻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
“此方案一旦執行,目標科爾賓固然會萬劫不複。”
洛清淺的聲音冷得像機器。
“但任何一個具備s級以上情報分析能力的組織,例如星語者協會,或者皇儲的直屬情報機構,都能在72小時內,通過回溯分析,將矛頭精準地指向‘神啟號’,指向帝國第三軍團,最終,指向您本人。”
“用一個財政大臣的倒台,去換取帝國第三軍團指揮官‘涉嫌構陷朝臣,乾涉內政’的嫌疑,這是一筆虧本的買賣。”
“您的kpi,會炸的。”
她說完最後一句,重新低下頭,恢複了那副呆滯木訥的樣子。
仿佛剛剛那番石破天驚的分析,隻是在背誦一份枯燥的操作手冊。
艦橋內,死一樣的寂靜。
隻有維生係統的嗡鳴聲在持續作響。
許久。
淩星淵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卻讓在場的所有軍官,後背都竄起一股寒意。
他不是在欣賞,也不是在讚許。
那是一種……發現了全新玩具的,難以抑製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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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麼,你來修改。”
“我要一份新的方案,一份能讓他死,而我,能置身事外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