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貫穿宇宙的金色光束,在三維星圖上隻是一閃而逝。
沒有聲音。
沒有爆炸的特效。
隻有在那道光束觸及目標的瞬間,代表著那片密集隕石帶的區域,那一大片糾纏在一起的灰色數據,突兀地、徹底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迅速膨脹的,象征著“極度危險”與“高能反應”的,刺眼的深紅色雲霧。
洛清淺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所有的血液,都在這一刻被抽空了。
她隻是……她隻是為了保住自己鹹魚的人設,隨口胡謅了一個最離譜、最敗家的方案。
就像前世,麵對甲方“我想要一個五彩斑斕的黑”這種要求時。
乙方會敷衍一句“那得加錢,加到能買下整個宇宙的錢”。
這是一種職場上的黑色幽默,一種無聲的抗議。
沒人會當真。
可洛清塵當真了。
他不僅當真了,他還執行了。
用帝國第一軍團旗艦的主炮,去炸一片沒人要的破石頭。
就為了她一句“砰的一聲,炸開”。
腳下的甲板還在傳來能量宣泄後的餘震,整個“神之心”艦橋,安靜得能聽到每個人自己的心跳聲。
下方指揮平台上的數百名軍官,全都僵在自己的座位上。
剛才出言勸阻的那位老準將,嘴巴半張著,臉上的神情是純粹的呆滯。
洛清淺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她這個便宜哥哥,是不是跟她一樣,也是個穿越者?
而且還是個玩梗玩脫了的樂子人?
不,不對。
她偷偷瞥了一眼洛清塵的側臉。
那張臉上,沒有開玩笑的戲謔,沒有瘋狂的快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他隻是平靜地注視著星圖上那片由他親手製造出來的,混亂的紅色風暴。
仿佛他剛才做的,不是一件足以震驚整個星區的瘋狂舉動,而隻是隨手在棋盤上,落了一顆子。
“報告‘血喉’海盜團動向!”
“報告第七軍團艦隊反應!”
短暫的死寂後,此起彼伏的、壓抑著震驚的彙報聲,開始在艦橋內響起。
“‘血喉’艦隊陣型混亂,三艘護衛艦為規避高速碎石流,偏離主航道,已脫離艦隊掩護!”
“第七軍團前鋒艦隊正在後撤,試圖與隕石風暴拉開安全距離!他們的陣型也被迫拉長了!”
“四號藏寶點入口完全暴露!但新形成的碎石流,封鎖了所有安全的切入角度!”
一條條戰術信息,通過數據鏈,彙聚到中央星圖上。
洛清淺看著那片混亂的戰場,一個可怕的認知,緩緩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僵局,被打破了。
用一種最粗暴,最不講道理,也最有效的方式。
洛清塵沒有去尋找那條“安全”的航道,他直接把航道連同周圍所有的障礙物,全都抹掉了。
他製造了一片比原本的隕石帶,更加危險,更加不可預測的死亡區域。
這片區域,對於想打伏擊戰的“血喉”海盜團來說,是毀滅性的。
他們賴以生存的複雜地形,變成了隨時可能將他們撕碎的催命符。
而對於習慣了穩紮穩打,用絕對火力推進的二皇子艦隊來說,這同樣是一場噩夢。
他們引以為傲的齊整陣型,在這片混亂的碎石風暴麵前,毫無用處。
一個不慎,就會被高速飛行的碎石,擊穿能量護盾,甚至艦體。
兩隻準備為了搶一塊肉而大打出手的猛虎,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打得措手不及,狼狽不堪。
而製造了這場天災的“勝利號”,卻好整以暇地停留在安全的遠方,冷眼旁觀。
那位老準將臉上的呆滯,已經變成了混合著震驚、不解與一絲狂熱的複雜神情。
他明白了。
指揮官閣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那些人玩什麼戰術博弈。
他選擇掀了桌子。
洛清淺感覺一陣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致命的錯誤。
她以為洛清塵是在考核她的軍事才能。
所以她選擇了藏拙,給出了一個愚蠢的答案。
可她錯了。
這個男人,根本不在乎什麼常規的戰術,什麼合理的邏輯。
他要的,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個“正確”的答案。
他隻是在看,她會選擇什麼。
而她,恰好,指向了那個能將混亂與破壞,最大化的點。
然後,他便采納了。
這比懷疑她,盤問她,要可怕一萬倍。
這代表著,在洛清塵的認知裡,她洛清淺的“胡說八道”,擁有著某種他認可的,值得付諸實踐的價值。
她的“廢物”人設,非但沒有立住,反而朝著一個更加詭異,更加危險的方向,一騎絕塵地崩了過去。
“現在,”洛清塵的聲音,將她從無邊的恐懼中拉了回來,“棋盤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