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淺的指尖,還貼在冰涼的虛擬屏幕上。
那個被高亮顯示的“七號藏寶點”坐標,像一個滾燙的烙印,深深地刻進了她的視網膜。
洛清塵鬆開了她的手腕。
那股力道消失了,可被他握過的地方,卻留下了一圈頑固的,比周圍金屬還要冷的寒意。
洛清淺整個人都空了,像是被戳破的氣球,連維持站立的力氣都一並泄了出去。
她向後踉蹌一步,跌坐在那張寬大的指揮官座椅上。
身體蜷縮起來,仿佛這樣就能從這個可怕的現實裡消失。
演不下去了。
當觀眾根本不在乎你的劇本,甚至樂於看到你脫稿出糗時,再精湛的演技,也隻剩下滑稽。
洛清塵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轉身,麵向那片囊括了整個戰局的巨大星圖,聲音裡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卻讓艦橋內所有人的神經都瞬間繃緊。
“航線設定,目標,七號坐標點。”
“亞光速引擎啟動,功率最大。”
“‘裁決之矛’第一、第三突擊隊,準備行星空降。”
一連串的指令,簡潔,清晰,卻又瘋狂到了極點。
“神之心”艦橋內,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加駭人的寂靜。
如果說,用主炮轟擊隕石帶是奢侈的炫技。
那麼,讓帝國第一軍團的旗艦,這台最精密的戰爭機器,親自突入一個危機四伏的星球,去驗證一個“吉祥物”隨手指出的坐標……
這已經不能用瘋狂來形容了。
這是在用整個第一軍團的榮耀,去進行一場荒唐的豪賭。
下方指揮平台,那位頭發花白的老準將,身體猛地一顫,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可當他對上洛清塵投來的,那平淡無波的視線時,所有勸諫的話,都堵死在了喉嚨裡。
他最終隻是低下頭,用一種近乎於自暴自棄的語氣,嘶啞地重複了命令。
“航線確認,目標七號坐標點。”
“引擎室,執行亞光速最大功率推進。”
“通知‘裁決之矛’,五分鐘內完成空降準備。”
命令被一層層地,沉默地傳遞下去。
“勝利號”這頭沉睡的鋼鐵巨獸,開始緩緩蘇醒。
腳下的甲板,傳來愈發強烈的震動,那是亞光速引擎正在被推向極限的轟鳴。
星圖上,代表著“勝利號”的那個耀眼的紅色光點,毅然決然地脫離了安全的遠方軌道。
它像一顆投入棋盤的滾燙隕石,拖著決絕的尾跡,直直地朝著那顆灰撲撲的星球,朝著那個被無數勢力環伺的漩渦中心,一頭紮了進去。
幾乎是在“勝利號”移動的同一時間,星圖的另一側,那片代表著聯邦第三艦隊的藍色光點,瞬間沸騰了。
數十個藍色箭頭,改變了陣型,組成了一張毫不掩飾的、充滿敵意的攔截網,朝著“勝利號”的航線迎了上來。
一場兩大王牌艦隊的正麵衝突,已然無可避免。
洛清淺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她的腦子裡,什麼社畜的生存法則,什麼躺平的退休計劃,統統都碎成了齏粉。
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她好像,真的,把天給捅穿了。
而遞給她那根捅天之矛的,就是她身邊這個男人。
她的人生,從她踏上這艘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徹底脫離了掌控。
她所有的掙紮和表演,都隻是在配合他那無法理喻的劇本。
一種極致的無力感,淹沒了她。
她放棄了思考,也放棄了偽裝。
整個人癱在椅子裡,像一團被玩壞了的布偶,連動一動手指的欲望都沒有了。
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反正這個加班項目,甲方是瘋子,預算無限,且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溝通。
她認栽了。
就在她徹底自暴自棄,準備將意識沉入精神海,眼不見為淨的時候。
一直縮在角落裡,被之前那場“規則級煙花”嚇得瑟瑟發抖的小飯桶,忽然動了。
那個穿著黑白對半開袍子的小娃娃,像是聞到了什麼味道的獵犬,猛地抬起頭。
他那雙極光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精神海的某個方向。
那正是現實宇宙裡,“勝利號”正在衝刺的方向。
他的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一股無法言喻的渴望,一種源自本能的,近乎貪婪的情緒。
瞬間從這個小家夥的身上爆發出來,狠狠地撞在了洛清淺的意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