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撕心裂肺的痛!
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源於體內。那股冰冷死寂的氣流在他渺小的身軀裡橫衝直撞,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錐,粗暴地刮過他的血肉、內臟、甚至是脆弱的骨骼。每一次衝擊都帶來幾乎要將他徹底撕裂的劇痛。
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力量也伴隨著劇痛奔湧不息,驅使他,命令他,去毀滅,去吞噬!
“嘶——!”
毒刺水母發出無聲的尖嘯,它那柔軟的傘蓋被滄那記舍身的頭槌撞得明顯凹陷下去一塊,劇痛讓它所有的觸手都瘋狂地抽搐、卷曲起來。它顯然無法理解,為何這隻渺小、本該是食物的鐵頭魚,會突然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和凶性。
它本能地揮舞起帶著毒刺的觸手,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向撞入它懷中的不速之客。
若是片刻之前的滄,任何一條觸手都足以讓他瞬間麻痹,然後被輕鬆吞噬。
但現在……
嘭!嘭嘭!
幾條觸手精準地抽打在滄的背脊和側身上,毒刺細胞破裂,微量的神經毒素注入。
然而,預想中的麻痹和死亡並未到來。那股在滄體內肆虐的冰冷氣流,似乎對侵入的毒素發出了無聲的咆哮,竟強行將那些毒素裹挾、碾碎,甚至……轉化為某種滋養他凶性的養料!
痛!更痛了!毒素帶來的灼燒感和冰冷氣流的撕裂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讓滄那簡單的意識徹底崩潰。
但與之相應的,是更加瘋狂的殺戮欲望!
“吼!”
滄猛地張開嘴——那已經不能稱之為魚類的嘴,更像是一個布滿細密、尖銳骨刺的恐怖吸盤。他根本不懂什麼技巧,隻是憑借著那股冰冷意誌驅動的本能,死死咬在毒刺水母柔軟的傘蓋上,瘋狂地撕扯、吮吸!
嗤啦!
一大塊半透明的、凝膠狀的組織被他硬生生撕扯下來,混合著某種奇特的體液,被他囫圇吞入腹中。
餓!
好餓!
吞下這塊血肉的瞬間,那股冰冷的意誌傳遞出更加明確的信號。腹中的血肉仿佛落入了一個無形的磨盤,被迅速碾碎、分解。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暖流相比於體內的冰冷,它幾乎是滾燙的)從中誕生,迅速融入他的身體,減緩了一部分撕裂般的劇痛,並讓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增強了一絲絲。
毒刺水母劇烈地掙紮著,更多的觸手纏繞上來,毒刺瘋狂地刺擊。但滄不管不顧,他的鱗片在毒刺的反複攻擊下變得破碎,細密的傷口滲出鮮血,但他隻是更加瘋狂地撕咬、吞噬!
他小小的身體緊貼在毒刺水母身上,像一顆黑色的、致命的毒瘤,瘋狂汲取著獵物的生命。
這是一場殘酷到極點的消耗戰。一方是體型龐大、帶著致命毒素的獵食者,另一方是渺小卻悍不畏死、擁有詭異吞噬能力的複仇者。
海水被攪得一片渾濁,破碎的組織、擴散的血霧、被扯斷的毒刺四處漂浮。
毒刺水母的掙紮漸漸變得無力,傘蓋被啃噬得千瘡百孔,觸手的揮舞也變得遲緩。它的生命力正在被快速抽離。
而滄,同樣不好受。他渾身遍布著細密的傷口,劇痛從未停止,體內兩股力量冰冷的意誌和吞噬產生的暖流)的衝突讓他仿佛時刻處於崩解的邊緣。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紅,那股凶戾的氣息愈發旺盛。
終於,當毒刺水母最後一絲生機斷絕,龐大的身體緩緩癱軟,隨波逐流時,滄依舊沒有停止吞噬。
他不知疲倦地、機械地撕咬著,將獵物的殘骸不斷吞入腹中。那股冰冷的意誌主導著這一切,高效地分解著一切可用的物質,修複著他破損的身體,強化著他的骨骼鱗片,並將一種奇特的、帶著微弱麻痹效果的能量沉澱在他的體內。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點可吞噬的物質被消耗殆儘,滄才緩緩停了下來。
他懸浮在渾濁的血水中,身體比之前大了一圈,破損的鱗片下長出了更為堅韌的新生組織,頭頂的硬度似乎也再次提升,泛著淡淡的烏光。最重要的是,他口中細密的牙齒似乎更加尖銳,偶爾張嘴時,能看到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幽藍色澤在齒尖閃過——那是毒刺水母毒素被提煉、吸收後殘留的痕跡。
體內那冰冷的意誌漸漸平息下去,不再主動肆虐,而是如同沉睡的凶獸,盤踞在他身體的最深處。那撕裂般的劇痛也隨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飽腹感和……虛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