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村。
一個坐落於山巔的小村落,因可耕種的田地稀少,卻擁有多處清澈水潭與豐茂的草甸,村民們世代以當牛郎為生?。
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可以自立門戶做牛郎生意。
而家境不好的,就隻能儘力展露出自己當牛郎的資本,給人挑來挑去,賺取不穩定的收入。
可以說,無論家境如何,當牛郎早已成為整個村子賴以生存的營生。
女人們雖也能接手這門生意,卻終究受製於農耕文明的桎梏,在經濟地位上天生處於弱勢,故而常常遭受許多不公平的待遇。
就比如村裡的男人死絕後,牛郎村的女人們再去找老主顧接單,便屢屢被壓價,甚至更多的人嫌棄她們村不吉利,直接就斷了來往。
本來辦喪事,大家都已是掏空家底,入不敷出,現如今想自力更生,不求彆人,卻連買糧種地的錢都湊不齊。
一開始,大家還指望求助永安府官府,誰知郡王和郡主與妖魔勾結,全被仙人給殺了,這一條路又被堵死。
而今,不願坐以待斃的人家,基本都離開了村子,另謀生路。
隻有少部分人留了下來。
而眼前這戶人家,就是其中之一。
據蕭岩了解,原戶主名叫董巨條,娶妻黃氏,生了三男四女,長子董大根和次子董長根以及小兒子董寬根都死在了這次事件當中。
而董巨條早在半年前,就跟著他堂弟董巨箕進山找牛,不知所蹤。
這段時間,失去親人的痛苦和忍饑挨餓的煎熬,幾乎要將她們娘仨逼瘋。
這天,董黃氏終於忍無可忍,決心去找那個魔女報仇雪恨。
大女兒董雪琴性子最烈,一聽要為兄弟報仇,立即從柴房抄起斧頭,斬釘截鐵地表示要同去。
董黃氏雖然最疼兒子,但女兒們同樣是她的心頭肉。
這種生死攸關的事,她斷然不肯答應。
“雪琴啊,”她柔聲道,“娘知道你孝順。可你爹和你兄弟都不在了,董家往後就指望你撐門立戶了。報仇的事,讓娘一個人去就行。”
董雪琴當即反駁:“娘年紀大了,怎能冒險?女兒身強力壯,該讓我去!董家有娘親和兩位妹妹照樣能撐起門戶!”
說罷掄起斧頭,將屋裡僅剩的桌子劈成兩半:“娘您看,我這力氣殺那魔女綽綽有餘!”
董黃氏還未來得及勸阻,隻能心疼地撫摸著碎裂的桌板。
這時,二女兒董金鳳也不甘示弱,飛起一腳將大門踹開:“娘和姐姐彆小瞧人,我的力氣也不小!”
董黃氏慌忙跑到門口,心疼地摩挲著門板。
這可是她嫁到董家時,公公花了七天七夜,親手去山上砍了上等黃花梨打造的家傳門板啊!
三女兒董麗蓉見姐姐們這般英勇,也脆生生地喊道:“我也要為哥哥們報仇!”
隻是她年紀最小,力氣不及姐姐們,四下張望後,目光落在了手中喝水的粗瓷碗上,作勢就要往地上摔。
“住手!”董黃氏一個箭步衝上前,從她手裡奪過碗。
開什麼玩笑!
家裡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哪還經得起這般糟蹋?
再這麼砸下去,全家人非得都去報仇不可!
畢竟砸光了家當,還拿什麼過日子啊!
董黃氏說是自己去報仇,但她也知道這仇不是那麼好報,她心中更是存了萬一自己死在外麵,就能給女兒們減輕點負擔的心思。
“你們年紀輕輕,懂怎麼報仇嗎?”她板著臉,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嗬斥道:“你們知道那魔女藏在哪兒嗎?你們能像娘一樣連死都不怕嗎?”
三個女兒被這聲嗬斥震得肩膀一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董黃氏見她們這副模樣,心頭猛地一揪,聲音卻更厲了幾分:“你們想乾什麼?都活膩了是不是?”
“娘!”大女兒董雪琴聲音哽咽,卻字字鏗鏘,“女兒雖讀書不多,卻也懂得為人子女的道理。有仇不報非人子,豈能躲在爹娘身後苟且偷生?娘若不怕死,女兒也絕不畏死!”
另外兩個女兒也立刻跟著喊:“我也不怕!“、“我更不怕!”
董黃氏心頭一熱,險些落下淚來,卻硬生生忍住。
她豈能讓女兒們涉險?
兒子的仇,她自己來報!
“都彆爭了!全家就數娘年紀大,活夠本了。要說最不怕死的,那還得是我!報仇這事兒,就該讓最不怕死的人去!”
三個女兒顯然是被饑餓和仇恨衝昏了頭腦,竟爭先恐後地嚷起來:“這事兒娘說了不算!咱們比比看,誰最不怕死誰去!”
“我先來!”董雪琴抄起斧頭,在眾人以為她要繼續搞破壞時,卻猛地朝自己手腕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