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指縫間滴落,一滴,兩滴,砸在菲婭掌心那道龍血符印上,像燒紅的鐵屑落在雪地,滋啦作響。她的皮膚開始發燙,袖口的黑線如活物般蜷縮,隨即斷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楚玄的意識卻已不在那裡。
它正墜向一片無光的深淵——不是黑暗,而是“不存在”。沒有上下,沒有時間,連“墜落”這個動作本身都在被抹除。他感覺自己正從世界的記錄裡被一點點擦去,像寫在沙上的名字被潮水推平。
就在最後一絲自我即將潰散時,那句話浮了出來。
“他們讓我們贏的。”
不是呐喊,不是宣言,更像是一句自嘲的遺言。可正是這句帶著點鹹魚式認命的話,像根鏽住的鐵釘,死死卡在了“抹除程序”的齒輪裡。
《百世天書》動了。
它不再是沉睡在意識角落的古籍虛影,而是轟然展開,一頁頁翻過百世輪回的死亡記錄。第一世,廢脈少年跪在雨中,婚書被撕,族老冷笑;第三世,賽琳娜在燭光下吻他,指尖卻已刺入他心臟;第十世,巴魯站在熔爐前,將自己靈魂鍛進錘中,隻為替他擋住一記神罰……
每一世的死法都不同,但結局一致:他死了。
可每一次死亡,都有一縷龍血沉入血脈源頭,被天書封存。百世積累,百世沉澱,百世隱忍——不是為了苟活,而是為了在最不可能的時候,炸一次大的。
此刻,那股被壓抑了百世的力量,終於找到了出口。
一道微弱的啼哭聲,從極遠處傳來。
不是響在耳邊,而是直接震在靈魂上。像一根針,刺破了虛無的繭。
產房內,燭火猛地一跳。
接生嬤嬤的手一抖,差點沒接住剛滑出母體的嬰兒。那孩子渾身泛著淡淡的銀光,皮膚下似有紋路遊走,像是某種古老的銘文在皮下燃燒。她剛想開口,一股無形的震波掃過,她雙眼一翻,軟倒在地。
老族長拄著拐杖衝進來,一眼看到那嬰兒,臉色驟變。
“妖胎!”他厲喝,“燒了它!”
話音未落,屋頂轟然裂開。不是被外力擊破,而是星圖自行浮現——九顆主星連成一線,正對嬰兒頭頂,與初代龍神降世時的天象,分毫不差。
而那嬰兒,睜開了眼。
赤瞳如焚。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信標平台。
菲婭的琴弦突然自行震動,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她猛地抽搐,嘴角的血止住了,眼白中的混沌如潮水退去。巴魯的機械臂“哢”地一聲,弑神紋路寸寸崩裂,義肢恢複原狀。雷恩的刀尖顫了顫,緩緩垂下,瞳孔中的血色褪去,隻剩茫然。
凱撒站在原地,喉間的晶體裂開一道細縫,像被無形的爪子劃過。他低頭看著那道裂痕,指尖輕撫,聲音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罕見的凝滯。
“他……不該存在。”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嬰兒張了嘴。
不是哭,不是叫,而是一聲低沉的、仿佛從大地深處傳來的——
龍吟。
音波無形,卻如重錘砸在空間上。菲婭猛然抬頭,掌心的符印灼熱發燙,她仿佛聽見了楚玄的聲音,又仿佛隻是自己的心跳在共鳴。
巴魯一拳砸在牆上,咧嘴笑了:“小兔崽子,總算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