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推開宿舍門時,袖口的鏡片正貼著皮膚發燙。那溫度不像是金屬被陽光曬過,倒像是有人在另一頭點燃了火。他沒急著取下來,反而把整片殘片往內側翻了半寸,讓那熱源緊貼脈門——這是第三世當黑市醫生時學的土辦法,高溫能逼出潛伏的毒絲,也能測出追蹤咒的活躍程度。
焦痕的波動還在蔓延,像地底爬行的根須。他蹲下身,指尖蹭了蹭地板縫隙裡的灰,不是普通的塵土,帶點磷光,和雷恩鞋底那層粉一模一樣。但他記得清楚,執法隊來之前,自己已經用龍鱗掃過一遍地麵,這種殘留物不該還在。
除非是被人重新撒上去的。
他甩了甩袖子,灰袍下擺掃過門檻,一道極淡的符紋從腳底掠過,沒觸發任何警報。這是第六世從盜墓賊手裡搶來的“無痕步”,走三步,留半步虛影,專騙偵測陣。果然,剛踏進屋,窗台上就多了一張紙條,墨跡未乾,字是斜的,像是寫得匆忙。
“北荒廢墟,子時開門,寶物歸能者。”
他沒碰,而是從指環裡抽出一縷地脈絲線,纏上紙角輕輕一拉。天書自動啟動解析,龍血粉的波動立刻跳出來——偽造的。古龍語的語法錯得離譜,連初學徒都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就在他準備把紙條燒了時,背麵那道刻痕亮了一下。
第七礦區舊道。
他眯了眼。這條道是他昨夜用舊陣基偷偷標記的,連執法隊的地圖上都沒標。能知道這個位置的,要麼是跟了他一路,要麼……早就埋在裡麵等他。
指甲在桌沿劃了道口子,血珠滴上紙條。天書瞬間調出三段記憶:第三世,同樣的墨跡,引他進了矮人封印洞,出來時隻剩半條命;第五世,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紙,卻讓他在廢墟底下挖出第一塊神器殘片;第九世,蒼鸞用這句“寶物歸能者”設局,逼他親手炸了火山眼。
七分假,三分真。陷阱是肯定的,但裡麵一定藏著點東西,不然不會特意拚出舊道坐標。
他把紙條折成小方塊,塞進指環夾層。現在的問題不是去不去,而是怎麼去。真身露麵,等於往套裡鑽;不去,線索斷了,安薇拉馬車那頭的觸須還會繼續爬。
他拉開床底暗格,取出一枚土黃色的符紙,影蛻符。這玩意兒是第九世從深淵祭壇順出來的,能投一道替身,由天書遠程控著走,連氣息都能模仿八成。缺點是撐不過兩小時,而且一旦被識破,反噬會順著地脈燒回來。
時間隻剩三個鐘頭。
他把指環貼上符紙,注入一縷龍魂之力。鍛造指環裡的“土隱術”立刻激活,符紙像沙子一樣滲進地板,順著地脈流向舊道入口。這招是第六世盜墓時常用的,借地氣掩形,連矮人聖匠的偵測錘都騙過。
做完這些,他翻開書桌上的筆記本,筆尖頓了頓,然後用力寫下:“今夜必奪寶物,洗刷恥辱。”字跡潦草,墨水還暈開了一塊,像是寫得激動。寫完順手把本子攤在桌上,封麵朝上。
窗外,三道氣息在牆外停了停,又退開。他沒抬頭,隻是把指環轉了半圈,確認地脈通道穩定。替身已經到位,監控也埋好了,接下來就看誰先按捺不住。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了敲桌麵。這場戲,得演得像點。不能太聰明,也不能太蠢。最好是讓人覺得他莽撞上鉤,又留了點後手,足夠引出幕後那隻手。
袖口的鏡片又熱了一下。他瞥了眼,畫麵變了——安薇拉的馬車還在走,但車輪印裡的焦痕已經爬到了路邊的石頭上,像藤蔓一樣纏住了一塊刻著符文的界碑。那碑他認得,是通往精靈古庭的舊路標。
他沒動。現在動就是暴露。
真正的好戲,從來不是誰先出手,而是誰先沉不住氣。
他起身走到窗邊,把紙條原樣放回窗台,然後脫下灰袍,搭在椅背上。動作故意放慢,像是在猶豫。接著掏出一塊乾糧啃了兩口,扔進嘴裡時還嘟囔了一句:“餓死老子了,還讓不讓人活。”
牆外的氣息又靠近了些。
他吃完最後一口,擦了擦手,躺上床,閉眼。但指尖一直在袖口摩挲,天書的界麵在意識裡滾動——替身狀態穩定,地脈通道暢通,舊道入口的監控畫麵清晰。
就在這時,書桌上的筆記本突然翻了一頁。
不是風,窗戶關著。
他眼睛沒睜,但手指在床沿輕輕敲了三下,是第六世和盜墓同夥用的暗號:有人動了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