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重新卷起時,楚玄已經站在廢墟邊緣。他沒回頭,但左手一直貼在心口,像是怕裡麵的東西跑出來。
那不是心跳。
是某種更沉的東西,在血管裡一錘一錘地敲,像有人拿鑿子在他骨頭縫裡刻字。他沒覺得疼,反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仿佛這動靜早就存在,隻是以前他太吵,聽不見。
指環微微發燙,地脈絲線的末端還在震。他低頭看了眼,七截絲線裡有三根已經斷了信號,剩下四根還連著塌方區,魔力波動沒停,但節奏亂了,像是兩頭困獸在互相撕咬。
“挺好。”他低聲說,“再打狠點。”
他沒管那邊。該埋的線已經埋了,該引的火也點著了,剩下就是等結果。現在更麻煩的是自己身上這股勁兒,越往深處走,越壓不住。
他蹲下身,指尖蹭了蹭地麵。藍苔沒亮,預警係統沒啟動,說明外頭沒人察覺這裡的異常。但他知道,剛才那一墜,不是普通的下陷——那道裂隙出現得太準,正好卡在他撤離路線的盲點上,像是等了他很久。
他重新激活指環,往岩層裡掃了一道龍魂波動。三秒後,反饋回來一組震頻圖譜:主礦道底部,有一處空腔,結構不規則,但中心點的共振頻率……和他胸口的龍紋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他站起身,拍了拍灰,“是它在叫。”
他沒再猶豫,轉身走向礦道儘頭。風從背後推著他,像是催他快點進去。他沒躲,反而迎著風走,披風在身後鼓起來,像一對收攏的翅膀。
主礦道底部比他記得的更深。第六世來的時候,這地方還是實心岩層,現在卻被炸出一道垂直裂隙,邊緣整齊,像是被什麼高溫的東西從內部切開的。藍苔長在裂縫外沿,密密麻麻,像是某種封印的標記。
他伸手撥開苔蘚,岩壁上刻著東西。
龍文。
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碎片化的短語,像是被強行刻上去的,筆畫歪斜,有些地方甚至深到見了岩髓。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天書自動浮現一行譯文:“魂歸者,以血為鑰。”
他嘖了一聲:“又來這套?”
上一世在火山眼,也是這句。結果他剖了心,獻了血,最後發現那破陣眼壓根不是龍族聖物,而是黑冕議會用來收割血脈的陷阱。那一世他死了兩次,一次在陣裡,一次在逃出來之後,被自己人捅了刀子。
“看來你們記性不好。”他扯了扯嘴角,“那我再交一次學費?”
他沒等答案,直接咬破手掌,把血抹在胸口龍紋上。皮膚接觸的瞬間,紋路猛地一燙,血珠沒往下流,反而浮在空中,拉成一根細絲,直直指向裂隙深處。
“行吧。”他活動了下肩膀,“算你認得親爹。”
他縱身跳了下去。
下墜的過程比想象中長。風在耳邊呼嘯,但越往下,聲音越小,最後幾乎完全消失。岩壁上的龍文開始發光,不是藍苔那種冷光,而是暗紅色的,像是從石頭裡滲出來的血。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這些字,不是刻的。
是噴的。
是某條龍臨死前,用最後的力氣噴在岩壁上的。
他沒時間細想,因為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眼前閃出畫麵:火山口,第九世的他跪在祭壇上,手裡握著半截龍角,胸口敞開,血順著岩槽流進地底。天書在瘋狂記錄,但他聽不清內容,隻記得最後那句話——
“你不是繼承者。”
“你是債主。”
畫麵碎了,他猛地咬舌,血腥味衝進腦子,意識回籠。他還在下墜,但速度慢了,那根血絲像根繩子,正把他往祭壇方向拽。
三秒後,腳底觸地。
是個圓形石台,表麵布滿裂紋,中央懸浮著半截斷裂的龍角,通體漆黑,隻有斷口處泛著金光。空氣裡有股味道,像是鐵鏽混著焦木,聞多了太陽穴發脹。
他剛往前走一步,地麵突然射出三道光鏈,直刺心臟。
他沒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