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籙貼在胸口,那股灼熱來得突然,像有人往心口按了一塊燒紅的鐵片。楚玄猛地停步,手指扣住門框,指節發白。血痕在紙上緩緩爬動,不是擴散,而是……寫字。
他盯著那歪斜的筆畫,半晌,低聲念出:“月……蝕……前……夜。”
不是求救,是警告。
他把符籙翻過來,血跡在背麵形成一道波紋狀軌跡,和黑石片的震動頻率幾乎一致。這不隻是追蹤,是信號。艾琳的血被當成了信標,有人在用她的命傳遞消息——要麼是黑冕,要麼是困在其中的她,拚死送出的暗語。
楚玄沒再猶豫,轉身就走。
他穿過長廊,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白天喧鬨的學院此刻死寂,連巡邏的學徒都換了路線。他知道,露娜走了,但她的影子沒走。高台上的黑石板已經傳回信息,黑冕的網正在收緊,而他,必須搶在收口前,把線頭扯斷。
回到居所,他反手關上門,三道符文貼在門縫,分彆是風、土、血三係禁製,能擋住八成的窺探。屋子不大,一張床,一張桌,角落裡擺著個老舊的魔法陣盤,是他從廢料堆裡撿回來的。他盤膝坐下,把那塊黑石片放在眉心。
涼。
不像魔石該有的溫度,倒像是從墳裡挖出來的石頭。
他閉眼,意識沉下去,沉進《百世天書》的深處。
書頁在腦海中翻動,不是字,是畫麵,是聲音,是百世死亡的殘響。他不去看那些死法,直接鎖定“黑冕”兩個字。天書震動了一下,像是在抗拒,隨即,幾段破碎的記憶浮上來。
第三世。
他記得那座祭壇,高聳入雲,四周立著七根黑柱,柱頂嵌著七麵鏡子。祭司穿著長袍,胸口繡著一枚紋章——七罪之鏡。那鏡子會動,照出人心最深的欲望,然後……吞噬。
他就是祭品。
那天他沒死,死的是他的記憶。祭司用鏡麵割開他的頭顱,抽走了“自我”,留下一具空殼繼續活。後來他才知道,那是黑冕的“容器篩選儀式”,活下來的,才能成為輪回載體。
他當時不知道自己是第一百個。
第五世。
他在海底,被鐵鏈鎖在一座古城的祭壇上。頭頂是厚重的岩層,身下是不斷蠕動的黑泥。古城牆壁上刻著文字,他靠殘存的意識讀了一遍又一遍。
“終焉之影,七年一動,月蝕為引。”
“七罪共鳴,門啟之時。”
他當時以為是瘋話,現在看,是預言。
楚玄睜開眼,額角滲出冷汗。他摸出一塊乾布擦了擦黑石片,又把它貼回眉心,試圖順著這股波動,找到更多線索。天書再次翻頁,這次是一段模糊的儀式場景——一群人圍在地底祭壇,手中捧著黑色水晶,齊聲念誦。水晶中浮現出一座塔的影子,塔頂有眼,閉著,卻讓人不敢直視。
他想看得更清楚,天書卻猛地一震,像是被什麼擊中。一股刺痛從太陽穴炸開,眼前發黑。
“封印?”他冷笑,“想攔我?”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黑石片上。龍族精血與魔石接觸的瞬間,嗡的一聲,石片亮了。
記憶流再次湧來。
這一次,他看到自己第七世的模樣——一個穿著灰袍的醫師,站在精靈族古庭外。他麵前是兩個女孩,雙生姐妹,一模一樣,隻是其中一個眼神空洞,像是魂不附體。祭司長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把骨刀。
“容器隻能有一個。”祭司長說,“一個獻祭,一個承載。”
他想阻止,被一掌擊飛。臨昏迷前,那個活著的姐姐爬過來,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劃下一刀,鮮血滲進皮膚,形成樹形疤痕。
和現在的一模一樣。
楚玄猛地睜眼,胸口劇烈起伏。他低頭看向掌心,疤痕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什麼。
“原來不是巧合。”他喃喃,“她們早就開始了。”
他把黑石片收好,站起身,活動了下肩膀。龍血還在體內遊走,時不時竄一下,像有東西在血管裡爬。現在不是調息的時候,他得動起來。
檔案室在學院西翼,禁魔區,進去不能用魔法,連魔力波動都不能有。他換上一套偷來的學徒製服,胸前彆著偽造的“藥材清點令”,這是他三天前就準備好的。路上遇到兩隊巡邏,他低頭走過,沒人攔他。
檔案室門是鐵木的,上麵刻著言靈鎖。他沒說話,也沒念咒,而是從指環上摳下一小塊金屬,輕輕敲在門框第三塊石板上。
叮——
聲音很輕,但足夠。石板微微震動,和他昨晚在廢棄煉藥室聽到的機括聲頻率一致。這是他從《百世天書》裡翻出來的“共振避警術”,土係分支裡的冷門技巧,連教授都不一定知道。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