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盤上的塔影剛散,楚玄的骨頭縫裡就竄起一股熱流。那不是普通的熱,像是有人把燒紅的鐵水順著脊椎倒進去,一路燙到天靈蓋。他想抬手,手臂卻自己抖了起來,指尖不受控地抓向胸口,仿佛那裡藏著什麼必須撕開的東西。
他沒叫,也沒倒。隻是咬住後槽牙,硬生生把一聲悶哼咽了回去。
“又來?”他低聲說,聲音有點啞,“上次是擂台,這次是陣盤,你們龍族是不是就喜歡在我腦子沒空的時候搞突襲?”
話音落,體內那股熱流猛地一擰,像條活蛇順著經脈往上爬,直衝識海。眼前一黑,再睜眼時,他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腳下是暗紅色的岩地,裂紋縱橫,像是乾涸的河床。頭頂沒有天,隻有一片翻滾的血霧,隱約有低沉的嗡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不像是聲音,倒像是直接在腦子裡震動。
“這地方……我來過。”楚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皮膚下隱隱有銀光遊走,“每次血脈覺醒,都會進一次這鬼地方。”
他剛說完,遠處的地裂中突然升起一道光柱。銀中帶赤,像是熔化的金屬。光柱中央,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輪廓高大,肩背寬闊,披著類似長袍的衣物,但衣角的紋路像是龍鱗拚接而成。
“你終於聽見了。”那聲音響起,不響,卻壓得人耳膜發沉,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上來的鐘聲。
楚玄沒動,也沒問你是誰。他知道問了也沒用,這種存在不會浪費口舌在自我介紹上。
“聽見什麼?”他反問,“心跳?還是你們龍族開會時的吵鬨?”
“聽見血脈的呼喚。”那身影緩緩走來,每一步都讓地麵微微震顫,“百世輪回,魂不散,血不冷。你是第一個,能走到這裡的楚家後人。”
楚玄冷笑:“第一個?那前麵九十九個呢?被你們當肥料燒了?”
“死了。”那身影停下,距離他還有十步,“死在試煉中,死在覺醒前,死在血脈未通之時。他們不夠強,也不夠瘋。”
“我夠瘋?”楚玄挑眉。
“你活過百世,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接近死亡。”那身影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團跳動的赤焰,“而你,還在往前走。這不是瘋,是命。”
楚玄盯著那團火,忽然笑了:“所以你現在站出來,是要給我發個‘最堅韌螻蟻獎’?還是說,終於肯教點真東西了?”
那身影沉默了一瞬,忽然開口:“你可知為何龍族滅絕?”
“不知道,也不關心。”楚玄攤手,“我隻關心你們留下的東西,能不能讓我活得久一點。”
“因為傲慢。”那身影不理他,自顧自說道,“我們以為血脈無敵,以為力量永恒。結果呢?被人抽骨煉器,剝皮製符,連魂都被釘在祭壇上千年。”
楚玄眯起眼:“所以你活著,是因為……沒那麼傲?”
“因為我選擇了沉睡。”那身影緩緩抬起手,指向楚玄,“而你,是唯一一個讓我願意醒來的後人。”
“理由?”楚玄問。
“你體內有書。”那身影道,“一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書,一本隻認血脈不認神明的書。它在記錄,也在積累。而你,是它選中的容器。”
楚玄心頭一震,但麵上不動:“《百世天書》?你知道它?”
“它不是你的。”那身影低聲道,“它是龍族最後的火種之一。百世輪回,不是懲罰,是篩選。而你,終於篩到了儘頭。”
空氣靜了一瞬。
楚玄忽然笑了:“所以你們不是在幫我,是在賭。賭我能不能扛起你們沒完成的事。”
“你可以拒絕。”那身影道,“現在轉身,離開識海,回去當個普通法師,活個幾十年,然後爛在土裡。”
“但那樣的話,”楚玄接上,“你們就得再等一百世,找下一個倒黴蛋?”
“是。”
“那我不如現在就開始。”楚玄直視那身影,“反正我也閒著。”
那身影終於動了。他抬起手,赤焰從掌心飛出,化作一道符文,直衝楚玄眉心。
楚玄沒躲。
符文入體的瞬間,他全身的血管都亮了起來,像是被點燃的導火索。劇痛緊隨而至,不是燒,不是割,而是每一根骨頭都在被重新鍛造,每一條經脈都在被強行拓寬。
他跪了下去,膝蓋砸在岩地上,發出悶響。
“第一式。”那身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龍息凝脈訣。將魔力壓縮為龍炎內勁,一拳打出,可碎山嶽。”
“聽著挺厲害。”楚玄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但能不能……先彆讓我疼得想撞牆?”
“不能。”那身影冷冷道,“龍族的本事,從來不是舒服學來的。”
楚玄沒再說話。他閉上眼,任由那股熾熱在體內衝撞。他知道,這時候喊停,就真的停了。不隻是這門功法,連同整個傳承,都會斷在他這裡。
他不是沒退過。
第一世被退婚,他退了。第二世被奪血脈,他逃了。第三世被獻祭,他連反抗都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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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他不想退。
他伸手撐地,一寸一寸地站起來。膝蓋還在抖,但他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