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的腳步剛踏出議政殿的門廊,胸口那道尚未愈合的傷就猛地抽了一下。他沒停,隻是將左手按在肋側,指縫間滲出的血順著掌心滑到手腕,又被他一把抹在結界石碑的凹槽裡。
石碑嗡地一震,表麵浮現出斷裂的龍紋,像是沉睡多年的血管被強行喚醒。東牆外三百步的距離,黑影已經壓到了火弩塔下。原本該噴吐烈焰的機械臂此刻垂著,金屬關節泛著腐蝕後的灰綠色,像被酸液泡過的骨頭。
“龍血引。”他低聲念了一句,聲音不大,卻讓周圍幾個守衛渾身一顫。
沒人見過這種儀式——用活人的血去喂陣法。更沒人知道這塊石碑到底連著什麼。但他們都看見了,楚玄的手掌貼上去之後,整麵東牆開始發燙,裂開的紋路裡透出暗紅光流,如同地下有東西正在爬行。
雷恩正死死掐住一名守衛的脖子,那人眼白翻起,嘴角淌著黑水,雙手卻還在拚命抓撓戰友的鎧甲。另外兩個倒在地上的人,脖頸處裂開細縫,往外鑽出蛛絲般的黑色根須,正往石縫裡紮。
“斷!”楚玄突然暴喝。
三道血色刃光憑空掠過,快得看不見軌跡。隻聽“啪啪啪”幾聲脆響,那些黑絲儘數斷裂,地上三人抽搐兩下,不動了。
雷恩鬆了手,跪坐在地,喘得像跑了百裡山路。他抬頭看向楚玄,聲音沙啞:“你怎麼……知道他們會變成這樣?”
楚玄沒理他,閉上眼,銀發遮住半張臉。他的呼吸很穩,但指尖在抖。剛才那一斬,是第一次把《百世天書》裡記下的“赤鱗斷空斬”用出來。前世七次死亡的記憶告訴他,這種黑絲一旦入體,超過三秒就會侵蝕心臟,再晚一步,這三個守衛就得當場格殺。
而現在,它們斷了,可空氣裡的味道還沒散。
腥甜中帶著腐木氣,像是雨後爛透的樹根被人挖了出來。這不是普通的黑暗魔法,是墮落之種的氣息——他在某一世死前聞到過最後一次。
“結界撐不住多久。”他睜開眼,赤瞳掃過戰場,“敵方術士在調頻,準備共振破陣。”
話音未落,遠處黑霧中傳來低吟,節奏整齊,卻又錯開半拍,像是故意打亂節律。這是高階咒語的前奏,靠的就是精準同步。隻要他們找到地脈的共振點,整個東牆會在十秒內崩解。
楚玄咬牙,左臂肌肉繃緊,皮膚下浮起一道裂痕,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頂出來。那是龍息凝脈訣的副作用——每一次調動龍炎內勁,血脈就在自我撕裂與融合之間反複拉扯。
他盤膝坐下,手掌貼地。
不是放棄,是在等。
心口那根線忽然震了一下。
他知道是誰。
數裡之外,古庭深處,艾琳的手指已搭上豎琴弦。她沒說話,也沒抬頭,隻是輕輕撥動第一個音符。
那聲音極輕,落在戰場上幾乎聽不見。但它穿過了空間,順著某種看不見的鏈接,直接撞進了楚玄的識海。
頻率對上了。
他立刻將體內殘餘的魔力波動通過血脈傳導出去,像在黑夜中遞出一盞燈。下一瞬,琴音驟變。
不再是柔和的共鳴,而是一連串尖銳的震蕩波,如同冰錐刺入耳膜。黑霧中的吟唱戛然而止,三個最前方的術士動作同時一頓,咒語卡在喉嚨裡,臉上青筋暴起。
三秒。
夠了。
楚玄猛地抬頭,舌尖已被咬破,一口精血噴在石碑中央。龍紋瞬間亮起,紅光如網鋪開,逼得黑霧後退五十步。
雷恩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這……這是音魔法?還能這麼用?”
“不是音魔法。”楚玄站起身,抹掉嘴角血跡,“是乾擾。”
他盯著退去的黑霧,眉頭沒鬆。真正的麻煩不在眼前這些先鋒,而在地下。剛才那一瞬間,他感知到了地底傳來的微弱脈動——緩慢、規律,帶著某種熟悉的壓迫感。
和他第七次死前聽到的“終焉低語”一模一樣。
“傳令下去。”他轉向剩餘的守衛,“結界維持警戒狀態,傷員全部後撤,弓手換龍血箭,瞄準地麵裂縫。”
有人想問為什麼,但他沒給機會。目光掃過那三具屍體,發現他們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內部浮現出晶狀結構,像是被什麼東西從骨頭開始結晶化。
這不是死亡,是轉化。
“彆碰他們。”他冷聲警告,“等我信號再動手。”
雷恩掙紮著站起來,盔甲上全是抓痕和黑漬,左臉的舊疤因為充血漲成了紫紅色。他看著楚玄,忽然問:“我們……贏了?”
楚玄沒回答。
風從山口吹來,卷起碎石和灰燼。他的銀發被吹開,露出整雙赤瞳。就在這一刻,他看見遠處山脊上閃過一道輪廓——不高,也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時間縫隙裡。
那人停下,轉身望來。
沒有臉,隻有兜帽下一片深黑。但楚玄清楚地聽見了一聲笑,很輕,隨風飄散,卻讓他脊椎一涼。
他抬手摸向腰間的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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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還在,但掌心的血讓劍鞘有些打滑。
他握緊了些。
那邊的人抬起一隻手,指尖朝下,做了個割喉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