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開啟的轟鳴還在耳邊回蕩,塵土簌簌從頭頂縫隙落下。楚玄沒等煙塵散儘,抬腳就邁了進去,劍尖點地,走得不急也不慢。
巴魯在後麵罵了一句,“你當自己是鐵打的?”但他還是跟上了,機械臂發出低沉的摩擦聲,像是生鏽的齒輪被強行擰動。
裡麵比想象中寬敞,卻更壓抑。空氣像泡過水的棉布,悶得人胸口發沉。四周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排列方式古怪,既不像矮人的方正刻痕,也不似精靈那種流暢弧線。每一筆都帶著一種扭曲的力道,仿佛書寫者是在極度痛苦中完成的。
楚玄走近一麵牆,伸手摸了摸那些凹槽。指尖傳來一陣微弱的震顫,不是溫度,也不是魔力波動,更像是某種……節奏。
“這玩意兒會呼吸。”他說。
“放屁。”巴魯啐了一口,“石頭還能喘氣?”
“不是它在喘。”楚玄閉了下眼,“是我的血。”
話音剛落,左臂上的龍鱗紋路忽然一燙,像是被人用火苗掃了一下。他猛地縮手,再看那牆麵,幾組符號竟在視野裡微微亮起,順序連成一條脈絡,直通向深處。
他低頭看了眼袖中的青銅殘片,它安靜地貼著皮膚,沒有發熱,也沒有震動——但它認識這條路。
“這不是記錄。”楚玄低聲說,“是提醒。有人怕後來者走錯,把關鍵線索藏進了能共鳴的人才能看見的地方。”
巴魯皺眉:“所以呢?咱們現在是靠你的血當燈油?”
“差不多。”楚玄活動了下手腕,“你去右邊那麵牆,看看有沒有類似的刻痕。彆用手碰,用錘柄刮一下表麵。”
老矮人哼了一聲,但還是照做了。他用斷裂的錘頭輕輕刮過石麵,碎屑掉落,露出底下一層暗金色的痕跡。
“這下麵有金屬。”他聲音變了,“而且……是活鑄層。”
“什麼叫活鑄?”
“就是邊造邊凝固的工藝。”巴魯眯起獨眼,“我們族裡隻有聖爐試煉場才用這種法子。傳說那是祖師爺親手澆築的爐基,地脈之火常年不熄,能讓兵器吸收天地精粹……但這技術早就失傳了。”
楚玄沒說話,他已經走到另一麵牆前,手指順著三組重複出現的符號滑動。
【火心】——中央一點深紅印記,周圍環繞螺旋紋路;
【錘落】——一道斜劈的刻痕,末端帶鉤,像閃電劈開山岩;
【魂鑄】——最複雜的部分,由七個小圈圍成環形,每個圈內都有細微裂紋,如同蛛網。
他的意識沉下去,鑽進《百世天書》的夾層。某一頁自動翻動,浮現出一段模糊記憶:那一世,他在一座塌陷的地下工坊醒來,麵前是一尊半融化的巨錘,錘柄上刻著同樣的三組符號。那天夜裡,他聽見地底傳來三次敲擊,每一次都讓整座山脈顫抖。
“找到了。”他睜開眼,“這裡不是普通遺跡,是遠古鍛造者的試煉之地。他們用符文封存技藝,隻有懂行的人才能喚醒。”
“然後呢?”巴魯靠在柱子上,“喚醒了就能變大師?”
“不能。”楚玄笑了笑,“但至少不會一進門就被牆砸死。”
他說完,抬手按在【火心】符號上。體內龍血緩緩流動,順著經脈湧向指尖。那一瞬,牆麵突然泛起一層暗紅光暈,像是沉睡的爐火被輕輕吹了一口。
緊接著,一幅虛影浮現——
一個身形魁梧的背影站在熔池邊緣,雙手握錘,正要落下。那把錘子通體漆黑,錘頭上纏繞著鎖鏈般的符文。熔池中翻滾的不是鐵水,而是液態的火焰,顏色近乎純白。
“那是……初代聖匠?”巴魯聲音壓低。
虛影隻持續了幾息便消散。牆麵恢複冰冷,符文重新隱沒。
楚玄收回手,額角滲出一絲冷汗。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手臂也跟著揮了一錘,肌肉記憶般精準,仿佛他曾親自站過那個位置。
“不止是記憶。”他說,“是傳承的殘響。這些符文不隻是文字,它們是動作的模板,情緒的烙印,甚至是鍛造時的心跳節奏。”
巴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能學會嗎?”
“學不會。”楚玄搖頭,“但現在我知道怎麼走了。”
他轉身朝大廳深處走去。地麵逐漸傾斜,腳下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種灰白色的石材,踩上去有種奇異的彈性,像是踩在冷卻的爐渣上。
越往裡,符文越多,排列也越來越密集。有些甚至爬上了穹頂,在黑暗中形成星圖般的軌跡。
突然,楚玄停下。
前方地麵有一道裂痕,不寬,但極深。裂口兩側的符文呈對稱分布,中間空出一塊圓形區域,像是刻意留下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