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凍土,發出咯吱的響聲。
楚玄靠在鐵籠角落,嘴裡還在哼那支調子。
不是為了安撫角馬,是為了壓住體內龍血的躁動。
他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
籠子被拖進一片空地,四周豎著高高的木架,掛著各種鎖鏈和烙鐵。
人聲嘈雜,叫賣聲、鞭子聲、哭喊聲混在一起。
這裡是奴隸市場主區,按傷殘程度分了幾個圈欄。
他所在的籠子被打開了。
監工一個個點名,把人往外拽。
輪到楚玄時,那人看了眼登記冊:“三級殘損,西陵來的戰俘。”
隨手在他肩上畫了個紅叉,指了指東邊一排低矮石屋,“技奴候審區,等驗。”
楚玄低頭跟著走,腳步虛浮,像站不穩。
可就在經過一個廢棄藥桶時,他指尖輕輕一彈,從袖中滑出半片乾枯的紫鱗草——那是昨晚在車上偷偷藏下的,來自角馬糞便裡的殘留物。
他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不能一直裝病。
得讓人覺得他有用,但又不至於立刻被拉去解剖或者扔進鬥場。
技奴區是個大鐵籠,關了二十多個看起來有點手藝的人。
有跛腿的裁縫,有斷指的抄寫員,還有個瞎了一隻眼的老鐵匠。
楚玄坐在最角落,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沒過多久,一個瘦小身影拎著掃帚進來,蹲在地上清理昨夜留下的灰燼。
是灰尾。
楚玄記得這名字,是早上點名時聽到的。
這孩子掃地時總往鐵籠縫隙裡瞄,手指頭不停搓著什麼,像是在默記東西。
過了一會兒,兩個監工搬來一堆生鏽的手銬,擺在台子上。
其中一個說:“這批貨都得重新加固,防逃跑。”
另一個冷笑:“反正活不過三個月,費這勁乾嘛?”
楚玄盯著那堆鐵器,忽然咳嗽兩聲,抬起手,把嘴裡的唾液吐在掌心。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一根鐵鏈塞進嘴裡,慢慢咬了起來。
沒人說話。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十息之後,他“呸”地一聲吐出殘渣,手上那截鐵環應聲斷裂。
“這玩意兒,含久了就爛了。”他說,聲音啞但清楚。
監工衝過來揪住他衣領:“你搞什麼鬼?”
楚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酸涎法而已。老藥師教的,說是硝石、醋精加點爛草根就能泡出來。我沒材料,隻好用嘴試試。”
“你懂煉金?”
“不懂魔法,就是記得配方。”
“那你早不用這個逃?”
楚玄低下頭,肩膀微微抖。“我怕被人當成巫師燒死。現在落到你們手裡,反倒安全些。”
監工對視一眼,沒再動手。
反而其中一個掏出本破皮冊子,記下了什麼。
這時,灰尾正蹲在籠外,一邊掃地一邊拿炭條在布片上寫寫畫畫。
他耳朵動了動,把“硝石三錢,醋精五滴,腐根半撮”飛快記下。
突然,一隻腳踹翻了他的簸箕。
鞭子抽下來,正中後背。
“賤種也配聽秘術?”新來的監工站在那兒,獨眼,臉上有道刀疤,腰間掛著一把帶鉤的短鞭。
灰尾悶哼一聲,趴在地上沒敢動。
楚玄眼角掃過,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
一道綠意順著地麵爬過去,鑽進灰尾衣服破口處。
傷口不再流血,也不腫脹,就像被什麼東西封住了。
灰尾抬頭,看向楚玄。
楚玄已經移開視線,仿佛剛才隻是打了個哈欠。
那個獨眼監工正是鐵鷲。
他走到楚玄麵前,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看。
銀灰色的瞳孔,在陽光下不像人類。
“你這雙眼睛,以前是貴族吧?”
“曾經是。”楚玄點頭,“後來家破了。”
“為什麼記得這些偏方?”
“幫工的時候偷聽的。我不識字,隻能靠記。”
鐵鷲冷笑:“記性好不是好事,知道太多會死得快。”
楚玄笑了笑:“所以我一直不說。”
“現在為什麼說?”
“因為我想活。”
鐵鷲盯著他很久,最後站起身,對旁邊人說:“把他調去b區,單獨關。”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彆讓他碰火爐,也彆給研磨器具。”
人被帶走前,楚玄故意踉蹌了一下,手撐地時,指甲刮下一點泥土。
他聞到了。
不是普通的泥,裡麵摻了黑錳粉和焦油灰——這是鍛造高溫合金才會用的東西。
看來這地方不止賣人。
還做金屬處理。
甚至可能……在造某種大型結構件。
他被推進一間稍小的鐵籠,四麵都是鐵網,頂上有遮雨棚。
外麵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塔形建築,冒著黑煙,時不時傳來金屬撞擊的轟鳴。
熔爐塔。
他坐下,假裝疲憊,實際上在調動《百世天書》。
剛才那一招“葉脈愈合術”消耗不大,但不能再輕易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