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薄薄的、燙著金字的帖子就這麼靜靜地躺在桌上。
可看在白玉霜的眼裡卻仿佛是一張來自閻羅殿的催命符。
“吳家……”
她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那雙平日裡總是充滿了潑辣和風情的丹鳳眼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深深的忌憚和恐懼。
酒館裡那因為賺了大錢而帶來的狂熱氣氛瞬間冷卻了下來。
周辰看著她那瞬間變得有些蒼白的臉沒有說話,隻是將一杯溫熱的甜酒推到了她的麵前。
白玉霜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那點微醺的暖意卻絲毫無法驅散她心中的寒意。
“周辰,你……你可能不知道,這吳家在青陽縣到底意味著什麼。”
她的聲音有些乾澀。
“悅來客棧隻是他們家最不起眼的一門生意。”
“咱們縣裡超過一半的糧鋪、布莊、當鋪背後都有他們吳家的影子。”
“他們家有的是錢,有的是人。吳家家主吳德昌更是咱們縣裡首屈一指的大善人,每年捐錢修路、開設粥棚,名聲好得很。”
“而他那個獨子,也就是這次請我們‘喝茶’的吳家大少吳天德,卻是個十足的笑麵虎,為人最是陰狠毒辣!”
“最關鍵的是……”
白玉霜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咱們青陽縣的縣尉就是他的親舅舅!”
有錢,有人,有官府背景,還有一副“大善人”的好名聲。
這就是一張密不透風的、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百姓都為之絕望的天羅地網!
“周辰。”
白玉霜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擔憂。
“你的手段很厲害。對付陳扒皮那種見利忘義的小人綽綽有餘。”
“可是,吳家不一樣。”
“他們是真正的地頭蛇,是能在這青陽縣裡一手遮天的豪強!”
“我們……我們鬥不過他們的。”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聽姐姐一句勸。這筆生意我們暫時不做了。你帶著錢先回你的盤龍村避一避風頭。等過段時間風聲過了再做打算。”
“吳家那邊我去周旋。大不了就把賺來的錢都吐出去,再賠些不是。總好過把命給丟了!”
然而。
聽完她這番話。
周辰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懼意。
反而露出了一絲讓白玉霜感到無比陌生的、充滿了強大自信的笑容。
“玉霜姐。”
他緩緩開口。
“你覺得我們現在退讓,他們就會放過我們嗎?”
白玉霜一愣。
“不會的。”周辰自己回答了自己,“他們隻會覺得我們軟弱可欺,然後變本加厲地將我們的‘燒刀子’秘方連皮帶骨地吞下去。到時候我們隻會死得更慘。”
“對付這種人,退讓是死路一條。”
“唯一的活路就是——”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懾人的鋒芒!
“——打!把他們一次性打痛!打怕!”
白玉霜看著他那副仿佛早已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無力。
“可……可我們憑什麼去跟他們鬥啊?!”
周辰沒有直接回答。
他隻是放下酒杯,反問了她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玉霜姐,你在這鎮上迎來送往,見多識廣。”
“你可知這世道那些達官貴人除了愛錢、愛權之外,還最愛什麼?”
白玉霜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愛……美色?”
“不。”周辰搖了搖頭,“是愛命。”
“他們比任何人都怕死。”
他說著,從自己那貼身的行囊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不過拇指大小的白色小瓷瓶。
他將那瓷瓶放到了白玉霜的麵前。
“玉霜姐,你再看看我這第二件‘商品’。”
白玉霜疑惑地拿起了那個小瓷瓶。
打開瓶塞,一股奇特的、混雜著草藥和一絲黴味的、從未聞過的氣味鑽入了她的鼻孔。
瓶子裡裝著的是一些淡黃色的膏狀物體。
“這是……”
“我叫它,‘白藥’。”
周辰的聲音帶著一絲神秘。
他沒有過多解釋。
而是轉身走到了酒館的後院。
後院的籠子裡養著幾隻準備用來做下酒菜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