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兒抬起了頭。
她被淚水洗滌過的杏眼清澈得嚇人。
其中所有的掙紮、猶豫、恐懼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隻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仿佛兩顆在最深的暗夜裡被點燃的寒星！
她沒有立刻走向周辰。
而是緩緩地轉過身。
用一種睥睨的姿態冷冷地直視著台下所有非議她、指點她的世人！
她手中的絲帕被攥得發白，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但她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像一株在暴風雨中寧折不彎的傲梅！
台下竊竊私語聲在她懾人的目光逼視下漸漸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著她即將說出口的足以改變她一生命運的話語。
蘇媚兒深吸一口氣。
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還帶著一絲剛剛哭泣過的沙啞。
卻清晰得如同金石交擊，狠狠地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我蘇媚兒，十七歲嫁入周家。”
“新婚當夜丈夫咳血而亡。”
“我守了望門寡。”
“從那天起你們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不祥的災星！”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台下。
掃過曾經對她指指點點、避之不及的熟悉麵孔。
她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揮之不去的悲涼和嘲弄。
“你們有誰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給過我一粒米嗎？”
“沒有！”
“你們又有誰在李癩子那樣的惡霸堵在我家門口、要將我拖走抵債的時候站出來為我說過一句話嗎？”
“也沒有！”
“在你們眼中，我蘇媚兒的死活根本無足輕重！你們唯一在乎的隻有可笑的、冰冷的、用來彰顯你們道德優越感的貞節牌坊！”
“你們一邊對我避如蛇蠍，一邊又希望我能像一個真正的節婦烈女一樣為你們盤龍村增添一點微不足道的光彩！”
“何其可笑！又何其虛偽！”
這番話如同最鋒利的刀子。
將台下許多人偽善的麵具都給狠狠地撕了下來！
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蘇媚兒沒有停下。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她猛地轉身！
指向了依舊單膝跪地、眼神中充滿了心疼和鼓勵的男人！
“是他！”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無儘的感激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是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是他冒著生命危險闖進深山為我帶來了食物！”
“是在我即將要被惡霸羞辱、萬念俱灰的時候，是他挺身而出為我擋下了一切！”
“是在我被所有人當成災星、孤苦無依的時候，是他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尊嚴，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是他！讓我蘇媚兒重新活得像一個真正的人！”
她再次轉過身。
麵對著台下所有的人。
用儘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
聲嘶力竭地呐喊出了足以顛覆整個時代倫理綱常的獨立宣言！
“你們的眼光！你們的規矩！能給我飯吃嗎？！能在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保護我嗎？！”
“不能！”
“我蘇媚兒！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
“我不在乎你們所有人的眼光！”
“我也不在乎所謂的狗屁名節和牌坊！”
“我隻要他！”
說完最後三個字。
她仿佛抽乾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
也仿佛卸下了壓在自己身上十幾年的沉重枷鎖！
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不再看台下任何一個人。
也不再去聽再次響起的驚天動地的嘩然。
她毅然地轉過身。
提起了象征著喜慶也象征著新生的裙擺。
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