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血腥味,從漆黑的洞口彌漫出來,幾乎凝成實質。
周辰對著身後的眾人打了個手勢。
鐵牛和兩名黑狼衛立刻點燃了早已備好的火把。
橘紅色的火光瞬間驅散了洞口的黑暗,卻也照亮了一條由鮮血鋪就的、觸目驚心的道路。
從洞口向內,一道寬約一尺的血痕蜿蜒著,一直延伸到山洞的深處,仿佛一條垂死的巨蟒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周辰不再猶豫。
他左手持弩,右手拔出腰間的鋼刀,身體壓低,第一個閃身進入了山洞。
鐵牛手持火把和巨盾緊隨其後,為周辰提供照明和掩護。
其餘人則兩人一組,呈戰鬥隊形魚貫而入,將整個隊伍的後方和兩側都護衛得滴水不漏。
山洞不深,一眼幾乎就能望到頭。
借著跳動的火光,他們很快便看清了裡麵的景象。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瞬間凝固了。
隻見山洞的最深處,背靠著潮濕的岩壁,歪歪扭扭地坐著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血人”。
渾身上下都被暗紅色的、早已凝固的血液所浸透,身上的衣物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隻能從一些破碎的布料輪廓上勉強分辨出,曾是一套做工精良的勁裝。
泥土、草屑和凝固的血塊混雜在一起,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一層厚厚的血痂之中。
他的頭無力地垂著,一頭烏黑的長發被血汙粘連成一縷一縷的,遮住了大半的麵容,看不清樣貌,也分不清男女。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仿佛一具已經死去多時的乾屍。
“死了嗎?”一名黑狼衛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周辰沒有回答。
他緩緩地,一步步地向著血人走了過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愈發刺鼻。
周辰甚至能看到,對方身下的地麵上彙聚成的一片小小的血泊。
他身後的淩素,看著血泊的麵積,眉心緊緊地蹙起,眼中閃過專業醫師的判斷。
失血量太大了。
早已超過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當周辰走到距離血人隻有不到五步的距離時。
他終於看清了對方身上的傷勢。
饒是以他前世見慣了屍山血海的堅韌心誌,此刻也不由得瞳孔微微收縮。
隻見對方腹部,有一道長達一尺、深可見骨的恐怖刀傷!
傷口從左側的肋骨下方一直斜著劃到了右側的盆骨,幾乎要將他的整個腰腹都徹底剖開!
傷口沒有經過任何專業的縫合,隻是用一條早已被鮮血浸透的破布草草地纏繞了幾圈。
可即便是隔著布條,眾人仿佛也能看到翻卷的皮肉和隱約蠕動的內臟輪廓。
除了這道致命的傷口,在他的肩膀、大腿、手臂等處,還插著三支狼牙箭。
箭矢的尾羽已經折斷,隻留下半截箭杆還留在體內。
更不用說,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刀口和劃傷。
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能承受的傷害!
這人,是怎麼拖著這樣一副殘破的身體,從數十裡外的戰場一路逃到這裡來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眼前隻是一具屍體的時候。
“血人”竟……動了一下。
他那顆被亂發遮掩的頭顱,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一寸一寸地抬了起來。
火光,終於照亮了他的臉。
一張同樣沾滿了血汙和泥土的臉。
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驚人的、俊秀的輪廓。
和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瀕死者的渾濁,沒有將死者的絕望,也沒有麵對強敵的恐懼。
有的,隻是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驕傲,和一股就算是身處地獄,也絕不低頭的寧死不屈的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