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沉默地看著那隻歪歪扭扭的紙鶴旁邊,整齊放著三隻已經折好、同樣小巧的紙鶴,心頭一陣沉重。
他拿出一個特殊的加密通訊器,放到朱戰輝治療台旁邊的矮櫃上,屏幕上正在無聲播放著破碎的實時衛星畫麵——巨大的爆炸坑洞、殘餘的血肉扭曲痕跡如同一片地獄的傷疤烙在東亞版圖上;
畫麵切換,太平洋深處探測到的微弱空間震蕩波形;
以及更令人窒息的,管理局情報部門剛剛截獲並解讀出的部分破碎影像——漂亮國太平洋艦隊旗艦的最後通訊中,無數士兵絕望的麵孔被扭曲的血肉管道淹沒前,那指揮官悲愴的聲音:“珍珠港…隻是個開始……”
張正的手指在屏幕上無意識地敲擊了幾下,留下幾個冰冷的字符:“艦隊確認殉葬。老美…氣瘋了。”
朱戰輝緊鎖的眉頭更深了,如同刻上去的印記。
他沒有看通訊器,仿佛早已預見這一切,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緊咬的牙關在手術器械細微的嗡鳴中微微顫動。
病房裡隻剩下儀器運轉的冰冷聲音。
深夜的h市,終於褪去了喧囂的麵具。
細雨過後濕冷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遠處零星的霓虹在積水中折射出迷離的倒影,如同被打碎的殘夢。
渡緣齋那盞在深夜裡搖曳的白紙燈籠,散發著昏黃微弱的光,如同茫茫迷霧中的一豆燭火。
厚重的木門推開,伴隨著老舊門軸不堪重負的“吱呀”呻吟。
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消毒水味、還有更濃烈的疲憊感混雜著室外濕冷的寒氣,灌入了沉寂多時的店鋪內。
幾個黑影互相攙扶著,踉蹌地踏了進來。
撲通!
王胖子幾乎是被人架著直接扔在了店裡唯一還算完好的八仙桌旁的長條板凳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他渾身上下裹滿了潔白的繃帶,像一隻剛纏好的劣質木乃伊,左臂打著厚重的夾板吊在胸前,哼哼唧唧地抱怨:“輕點!輕點!胖爺我現在……是全身粉碎性……易碎品!”
施小婉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但比之前好了一點點,隻是眼神深處帶著揮之不去的虛弱和茫然。
她被安排在胡寶俊常坐的那張太師椅上坐下,身上披著一件朱戰輝從管理局臨時後勤處拿來的寬大迷彩服,整個人幾乎被裹在了裡麵。
胡寶俊最後一個踏入店中。
他沒讓任何人攙扶,隻是每走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和沉重。
他右肩和左臂的傷口並未痊愈,隻是簡單拆除了外部最顯眼的支架,纏著厚厚的紗布,透過繃帶邊緣能看到下方皮膚呈現不正常的焦黃色。
他身上那件沾滿血汙和燒灼痕跡的破爛西裝外套已經換成了普通的灰色風衣,但整個人透出一種由內而外的疲憊和冷硬,仿佛經曆了百年風霜的岩石。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那半頭刺目的霜白,如同歲月留下的殘酷烙印。
朱戰輝反手關上店門,插好門閂。
這位剛更換了生化機械臂的特種兵隊長,行動間帶著新部件磨合的生澀感,但眼神依舊冷冽如鷹隼。
他將手裡提著的一個沉重的軍用帆布袋放在桌子上,裡麵裝著管理局後勤特批的應急物資:壓縮餅乾、幾袋軍用單兵口糧,甚至還有幾小罐珍貴的濃縮高熱量能量膠——全是給重傷員補充元氣的。
“呼……”朱戰輝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積鬱在胸口的沉重全部排出,但眼底的凝重並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