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人群裡忽然傳來了一道明亮的聲音。
接著人群湧動,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出現。
徐知木滿臉笑意,手裡還牽著小武,這會也是蹦蹦跳跳的過來了,剛想開口喊姐姐,就被徐知木輕輕捏了一下臉,頓時老實的安靜了下來。
柳凝清輕輕睜大了眼睛,今天來參加畫展,她就是怕緊張,所以沒有讓家裡人跟過來。
她的目光在人群裡流轉,果然看到在不遠處,爺爺奶奶,還有自己父親,此刻都目光欣慰而溫馨的看著自己。
“我們想聽一聽,您創作這幅畫的初衷,畫裡的景色和人物,對你來說都意味著什麼,能請您,講解一下嗎?”
徐知木繼續開口,臉上帶著溫暖讓人安心的笑意。
在場的議論聲也都停了下來,紛紛看向了柳凝清,還有她身後的這幅油畫。
柳凝清原本以為,家人到來會讓她更加緊張。
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站在一個矚目的舞台上,她不能失敗,更不想讓家裡人失望。
但是當她看見家人的這一刻,看到徐知木那充滿鼓勵和寵溺的眼神,還有小武舉著小拳頭給自己打氣可愛的模樣。
讓她心中的慌張,也終於緩和了一下。
她慢慢轉過頭,看著自己身後的油畫,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剔除了平時的柔弱,看著眼前的作品,她也帶著些許得意和自豪。
“這幅畫啊……”
延綿不絕的深山,滿山遍野的田地,破舊欲墜的房屋,烈日下捧著金黃小麥,笑容滿麵的眾人……
整幅畫的構圖都有些昏沉沉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這崇山峻嶺似乎就像是一個包圍圈,一個無形的牢籠。
把山裡的人困在一層無形的空氣牆壁內,有形的大山擋住了外麵世界的繁華,也擋住了多少人渴望遠離大山的理想。
那破舊欲墜的房屋,其實就是柳凝清自己的寫照。
被困在深山,被田野包圍,風雨和變故讓她的內心早已經不能遮蔽風雨,搖搖欲墜,幾次都欲走在崩潰的邊緣。
可是依然在田野勞作的老人,年幼的弟弟,父親的勞累,母親的孤墳…又成了她堅持下來的理由。
那片金黃的麥田,成了整幅畫裡唯一帶著光亮的地方。
帶著笑容的眾人,老人捧著金黃的麥穀憨笑,畫麵的一隅,年輕的男女,正在擦著汗水,笑著看向彼此…男生占據了最亮的顏色,他剛好站在太陽灑落的地方。
仿佛他就是太陽。
照亮了少女,照亮了所有的人,為這幅畫陰沉的風格帶來光澤。
柳凝清輕聲講述著,她的目光帶著些許晶瑩的淚光,她的目光總是看著人群中一直帶著溫暖笑意的徐知木。
徐知木總是說什麼重生,總是說什麼自己是他前世唯一的光亮。
但是上一世的事情究竟如何她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她隻知道,這一世,就是他的出現,為她這個搖搖欲墜的家裡帶來了希望。
就是他的出現,才讓自己終於走出那無形的大山牢籠。
讓她真正可以站在這藝術的殿堂,在陽光下追求自己的理想。
即便,這束光,可能不僅僅隻照射在自己的身上。
有些人濫情的像是中央空調,但是徐知木猶有過之。
他有時候就像是一顆太陽,陽光似乎能照射在任何人的身上……
可柳凝清永遠無法否認,即便那束光不單單屬於自己,可是她也無法否認那束光給她帶來的溫暖。
可惡啊,可惡的渣男……
可偏偏,自己又沒有出息的,依然舍不得離開他。
柳凝清那輕柔細膩的聲音,吸引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都隨著她的聲音,似乎也進入了畫中的情景。
那種壓抑到了極致,突然有一道破曉之光,帶來救贖和希望。
“這就是,我創作這幅畫的初衷。”
她的聲音落下,全場卻依然寂靜無聲,許久之後,一道掌聲響起,緊接著就是一連串震耳欲聾的掌聲,讓整個展廳大部分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徐知木鼓著掌,看著此刻淚眼朦朧,卻渾身仿佛都在閃閃發光的柳凝清。
或許,她原本就應該是如此閃耀和奪目。
她哭著笑著,來到徐知木麵前。
“清清,你做到了。”
徐知木笑著開口,柳凝清呼吸亂了節奏,她不避諱任何人的目光,緊緊抱著了徐知木。
如同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如今終於振翅飛翔!
隻是,誰也不曾注意到。
展廳的一隅,那高挑的紅發身影,帶著一副墨鏡,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她抬頭,看著牆壁上的那幅畫,又看著畫下相擁的兩個人。
她默默推了推墨鏡,轉身離開。
……
走出畫展。
兩位老人一直抹著眼淚,奶奶拉著柳凝清的手,激動又欣慰。
“阿姐!你今天好厲害啊!特彆閃閃的!”
小武一旁拍著手,靈動大眼睛閃啊閃的,特彆驕傲的樣子。
就連沉默少言的柳軍,也忍不住偷偷的抹了好幾次眼淚。
心中的驕傲也是抑製不住,他仰頭看著天空。
“錦繡…清清她終於可以敞開,麵對這個世界了……”
中午,徐知木請客讓蔓江紅一起吃了一頓晚飯。
蔓江紅也是感受的真情實意,說著等過些日子,她也要去柳凝清所在的山村裡好好感受感悟一番。
一切落定。
夜晚也悄然降臨了,冬天總是黑的快,剛剛六點就已經夜色籠罩了。
回到小區裡。
徐知木打開洗漱台的抽屜,裡麵赫然放著葉洛嘉買來的牙膏和護膚品。
雖然柳凝清不願意用,但是也沒有扔掉,放在這裡,其實就要讓徐知木自己處理。
他用手提袋,把這些全部收拾在一起,背後一陣微風。
熟悉的香味傳來,徐知木轉過身,此刻柳凝清已經悄然站在門口,看著他手中的東西,她的眸子微微閃動。
“你又要去見她嗎?”
徐知木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最後點了點頭:“我是想找你商量的,畢竟……”
“我知道,畢竟她幫了我們這麼多,馬上要離開了,總要去道個彆。”
柳凝清輕聲開口,卻讓徐知木愣了一下。
“你,同意讓我去?”
柳凝清默默看著他,許久之後,她伸出手,沒有打下去,而是輕輕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今天晚上,你會回來的,對嗎?”
前一句,是釋懷。
後一句,是祈願。
複雜,卻又合理。
徐知木點點頭,看著眼前的少女。
“等我回來,給你帶烤腸吃好不好?”
柳凝清低垂的眸子微微一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