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書房,門緊閉著,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吞沒了剛才那場無人知曉的談話。林舒安站在門外,能清晰地感受到從門縫裡滲出的、冰冷的餘怒。
她輕輕敲了敲門。
裡麵沉默了片刻,才傳來爺爺林瀚嶽低沉而疲憊的聲音:“進來。”
林舒安推門而入。書房裡隻開了一盞台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爺爺坐在寬大書桌後的身影,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手指用力揉著眉心,整個人仿佛蒼老了許多。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林武的雪茄氣味。
“爺爺。”林舒安輕聲喚道,走到書桌前。
林瀚嶽緩緩睜開眼,那雙平日裡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帶著一種深重的疲憊和……失望。
“安安啊,”他聲音沙啞,“坐。”
林舒安依言坐下,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著。她準備好的試探和盤托出,在爺爺此刻的狀態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魯莽。
“你二叔……剛走。”林瀚嶽沒看她,目光落在桌麵上那方裂了一道細紋的端硯上,那是他心愛之物,此刻那道裂紋顯得格外刺眼。
林舒安沒有接話,隻是安靜地聽著。
“他來跟我說,”林瀚嶽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刻板的平靜,像是在複述一段與他無關的台詞,“書鑫那個新能源項目,太過激進,風險巨大,他已經聯合了幾位董事,明確反對。他還說……最近聽到一些風聲,說你和顧家的那個小子,走得太近,擔心你會因為私情,影響了林家的獨立判斷,甚至……損害林家的利益。”
林舒安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冰窟。
惡人先告狀!二叔不僅否了大哥的項目,還倒打一耙,將她和顧懷笙的正常合作扭曲為“私情”,扣上了“損害林家利益”的帽子!他這是在爺爺心裡埋刺,切斷她可能尋求的支持!
她攥緊了放在口袋裡的手,那枚冰冷的u盤硌著她的掌心,帶來一絲刺痛,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瞬間清晰起來。
不能慌。二叔的下手,雖然毒辣,卻也暴露了他的心虛和急切。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地看向爺爺,沒有急於辯解,反而問了一個問題:“爺爺,您覺得,二叔為什麼這麼堅決地反對新能源項目?甚至不惜……聯合外人?”
林瀚嶽揉著眉心的手指頓住了,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孫女。
林舒安沒有回避他的審視,繼續平靜地說道:“我最近聽到一些消息,關於趙氏集團的。他們的資金鏈,似乎出了很大的問題,海外幾個項目都停了,正在到處找錢。”
她點到為止,沒有提及二哥發現的資金流水,也沒有拿出顧懷笙給的u盤。她隻是在爺爺心裡,投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林瀚嶽的眼神驟然變得深邃起來,他緊緊盯著林舒安,仿佛要透過她的眼睛,看穿她話語背後所有的信息。
書房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有台燈燈泡發出的細微嗡鳴。
許久,林瀚嶽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趙氏……我知道。”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林舒安心頭巨震!爺爺知道?他知道趙氏的情況?
那他……是否也察覺到了二叔與趙氏的勾結?
林瀚嶽沒有再說下去,他重新閉上眼,揮了揮手,語氣裡帶著一種深深的倦意:“好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林舒安知道,今晚的談話隻能到此為止。爺爺的反應,比她預想的更複雜。他顯然並非對一切毫無察覺,但他似乎在權衡,在猶豫。
她站起身,恭敬地道:“爺爺,您早點休息。”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重新陷入昏暗中的老人背影,輕聲而堅定地說了一句:“爺爺,無論發生什麼,我和大哥,都會守住林家。”
說完,她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門合上的瞬間,林舒安靠在冰冷的門板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二叔的先手,狠辣而有效,幾乎將她逼入牆角。但爺爺那句“我知道”,又讓她看到了一絲轉機。
這是一場無聲的博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握緊了口袋裡的u盤。看來,外部調查的路徑,必須加快了。在爺爺做出最終決斷之前,她需要更確鑿的證據,來揭穿二叔的真麵目,來守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夜色深沉,老宅寂靜。但林舒安知道,這寂靜之下,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洶湧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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