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冰冷，漫長，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日光燈投下慘白的光，將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失去血色。
林舒安裹著一件不知誰遞過來的薄毯，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指尖冰涼。她身上隻有幾處輕微的擦傷，護士已經簡單處理過。她的目光卻始終死死盯著不遠處那扇緊閉的檢查室門——顧懷笙在裡麵。
林書辰匆匆趕來，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領帶歪斜，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焦灼與後怕。他快步走到林舒安麵前，蹲下身，雙手握住她冰冷的指尖。
“舒安！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他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
林舒安緩緩搖頭，視線沒有移動。“我沒事……哥，他……”她的聲音乾澀，“他為了護住我，後背撞在樹上，傷口也裂開了……”
林書辰看著她蒼白臉上未乾的淚痕和眼底無法掩飾的驚惶與擔憂，心下了然。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沉聲道：“彆怕，顧懷笙命硬，不會有事的。周謹那邊……”
正說著，周謹走了過來，他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吊在胸前，臉色因失血和疼痛而顯得灰敗，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林小姐，林先生。”他聲音有些沙啞，“顧總正在裡麵重新縫合傷口，初步檢查沒有傷到骨頭和內臟，是不幸中的萬幸。”他頓了頓，看向林舒安，語氣帶著彙報任務般的冷靜，卻又隱含深意，“司機當場死亡，是死士。車輛來源和資金流向，初步線索指向趙氏。”
林書辰猛地攥緊了拳，額角青筋跳動：“趙明輝！他瘋了！”
林舒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那驚惶與脆弱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淬了毒的恨意與決絕。“他不是瘋了，他是窮途末路，狗急跳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金屬般的質感，“這一次，不再是商業競爭了。”
這是謀殺。性質徹底改變。
檢查室的門被推開，護士推著移動病床出來。顧懷笙半靠在床上，肩頭重新包紮過，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但那雙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立刻鎖定了她，深邃，專注，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沉靜的力量。
林舒安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床邊，毯子滑落也渾然不覺。
“怎麼樣？”她問，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沒事。”顧懷笙的回答依舊簡短，他的目光在她臉上細細巡梭，仿佛在確認她是否真的完好無損。他看到她沒有換下的禮服上沾著的塵土和零星血跡可能是周謹的，看到她微微淩亂的發髻和泛紅的眼眶，眉頭幾不可查地蹙起。
護士將病床推入一間單人病房。林書辰和周謹默契地停留在門外，將空間留給兩人。
病房門輕輕合上。
房間裡隻剩下他們，以及那無處不在的消毒水味道。
林舒安走到床邊，低頭看著他。他靠在升起的床頭上，卸下了所有在外的冷硬偽裝，傷後的虛弱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平時的壓迫感，卻多了幾分真實的、讓人心尖發緊的脆弱。
“顧懷笙……”她開口，聲音很輕，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的溫柔。
顧懷笙抬起未受傷的左手，伸向她。
林舒安沒有任何猶豫，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攏，將她微涼的手緊緊包裹。那力道，帶著一種失而複得的確認。
“沒有協議，”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聲音因虛弱而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沒有合作。”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沉靜如海，卻仿佛有旋渦在其中湧動，要將她吸入。
“我要你，隻是因為你是我顧懷笙認定的人。”他的話語如同最鄭重的誓言，敲擊在她心上，“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這不是危機中情急之下的衝動，而是曆經生死考驗、在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冰冷病房裡，最清醒、最坦誠的確認。剝去了所有外在的附加條件，隻剩下最本質的心意。
林舒安的眼淚再次無聲滑落，但這一次，不再是恐懼和慌亂，而是塵埃落定的釋然，是心意相通的確認，是找到了歸屬的酸澀與圓滿。
她用力回握他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清晰地映出他專注的容顏。她勾起唇角，綻開一個帶著淚光的、無比真實而柔軟的笑容。
“好。”
一個字，許下了一生的承諾。
假戲真做，在生死邊緣，在消毒水的氣味裡，淬煉出了最真的情，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危險並未解除，前路依舊荊棘密布，但至少在此刻，他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無比確定——他們將並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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