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笙單膝跪地的身影，如同受傷卻不肯倒下的雄獅，他背後的血色在黑色戰術服上迅速蔓延，刺目得讓林舒安幾乎無法呼吸。他每一次因劇痛而微微顫抖，都像是一把鈍刀在她心口反複切割。
“顧懷笙……”她的聲音破碎在喉嚨裡，帶著哭腔和無助。
然而，顧懷笙甚至沒有回頭再看她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殘存的敵人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因為失血和劇痛而顯得有些渙散，但眼底的冰冷和殺意卻如同實質。他用未受傷的手臂穩定地持槍，精準的點射依舊壓製著試圖靠近的敵人，為周謹帶領的“影衛”隊員創造著清理戰場的機會。
槍聲在配電室內逐漸變得稀疏。在顧懷笙不要命般的反擊和周謹小隊的內外夾擊下，殘存的幾名境外傭兵很快被清除。濃重的硝煙味和血腥味幾乎令人作嘔，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斷裂的電纜偶爾迸發出最後一兩點垂死的電火花。
戰鬥，似乎暫時告一段落。
周謹立刻帶人衝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搖搖欲墜的顧懷笙。“顧總！”
顧懷笙借著他的力道，勉強站起身，額頭上全是冷汗，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推開周謹想要檢查他傷口的手，目光卻如同利刃般射向配電室的某個陰暗角落——那裡是最後一排巨大的、背後布滿線纜的配電櫃。
“出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在這驟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裡冷冷回蕩。
林舒安的心猛地提起，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一陣死寂。
然後，從那排配電櫃後，傳來一陣緩慢而清晰的鼓掌聲。
“啪……啪……啪……”
一個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踱步而出。
不是彆人，正是趙明輝！
他穿著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昂貴西裝，隻是此刻西裝上沾滿了灰塵，頭發也有些淩亂，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混合著恨意與得意的扭曲笑容。他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地纏在林舒安和顧懷笙身上。
“精彩！真是精彩！”趙明輝停下鼓掌，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讚歎，“顧總不愧是顧總，身負重傷，還能有如此戰力，差點就讓你把我的‘客人們’全都清理乾淨了。”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林舒安身上，那裡麵是毫不掩飾的、積鬱已久的怨毒：“還有你，我的好侄女，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用自己做餌，把我逼到這一步……”
林舒安看著這個幾乎毀了她家庭、屢次欲致她於死地的男人，胸腔被冰冷的恨意填滿。她強迫自己站直身體，迎上他那令人作嘔的目光，聲音如同淬了冰：“趙明輝，你窮途末路了。”
“窮途末路？”趙明輝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哈哈哈……誰說我窮途末路了？”他猛地止住笑，眼神變得陰鷙而瘋狂，“我隻是換了一條路走而已！一條……能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的路！”
他猛地抬起手，手中赫然握著一個黑色的、帶有紅色按鈕的簡易起爆器！
“看看你們的腳下！看看這些可愛的電纜！”趙明輝的聲音因為興奮而尖銳起來，“我把這整個地下二層的備用供電係統和幾個關鍵節點的數據服務器連在了一起！隻要我按下這個按鈕，‘砰’！不僅僅是停電那麼簡單，所有的數據，林氏的核心研發資料，顧氏的部分機密……還有我們，都會一起化為灰燼！”
他獰笑著，拇指虛按在紅色的按鈕上：“怎麼樣？我親愛的侄女，顧總，要不要陪我一起，欣賞這最後的煙花？！”
林舒安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她這才注意到，地麵上一些被刻意剝開絕緣皮、纏繞在一起的粗大電纜，正連接著不遠處幾個閃爍著運行指示燈的數據服務器機櫃！趙明輝這個瘋子！他竟然想同歸於儘！
周謹和“影衛”隊員們瞬間舉槍對準趙明輝，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那個起爆器顯然不是虛張聲勢！
顧懷笙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背後的鮮血流淌得更快。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依舊冷靜得可怕，他盯著趙明輝，如同盯著一個死人。
“趙明輝，”顧懷笙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奇異的、能穿透瘋狂的力量，“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按下它嗎？”
趙明輝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快如閃電的破空聲從眾人頭頂的通風管道網格中襲來！
目標，直指趙明輝握著起爆器的右手！
是弩箭！之前管道迷宮裡的那個弩手，竟然潛伏到了這裡！
“啊！”趙明輝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手腕被一支纖細卻力道極強的弩箭瞬間洞穿！起爆器脫手而出，掉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
幾乎在弩箭命中的同時，顧懷笙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對著通訊器低吼：“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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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配電室上方某個檢修口蓋板被猛地撞開，一道嬌健的身影如同獵鷹般撲下，精準地一腳將地上的起爆器踢飛出去，同時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閃，抵住了因手腕劇痛而蜷縮在地的趙明輝的脖頸！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直到趙明輝被徹底製服，眾人才看清，那個從天花板上撲下來的人，竟然是一個穿著緊身黑色作戰服、麵容冷豔、眼神銳利如刀的女人！她動作乾淨利落，渾身散發著一種與周謹相似的、屬於頂尖專業人士的氣息。
“老板，目標已控製。”女人對著顧懷笙的方向，簡潔地彙報，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她是顧懷笙麾下另一支隱秘力量——“暗刃”的成員。
顧懷笙看著她，微微頷首，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猛地向後倒去！
“顧懷笙！”
林舒安驚呼一聲，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在他倒地之前，和周謹一起，堪堪扶住了他。
他背後的傷口血流如注，體溫低得嚇人，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他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目光，卻是落在林舒安布滿淚痕和擔憂的臉上，那眼神複雜，有關切，有確認，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放鬆。
“沒事了……”他翕動著蒼白的嘴唇，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說道，然後頭一歪，徹底陷入了昏迷。
“顧懷笙！顧懷笙！”林舒安抱著他逐漸冰冷的身體，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下。
窮途末路的趙明輝被製服，最大的危機解除，但代價，是顧懷笙的重傷昏迷。
林舒安緊緊抱著他，感受著他生命的流逝，心痛得無以複加。
這場慘烈的狩獵，似乎落下了帷幕。但留下的，是滿目瘡痍，是生死未卜，以及……那在血與火中，再也無法剝離的深刻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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