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極度的疲憊和沉重的傷勢讓他幾乎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意識在無儘的黑暗與零星閃回的慘烈畫麵中沉浮。祭壇爆炸的炫光、魔將猙獰的麵孔、戰友倒下的身影、玄風長老墜落時決然的眼神……這些碎片交織成一張沉重的網,將他緊緊纏繞。
直到一股溫和而持續的水靈之力,如同涓涓細流,一遍遍撫過他乾涸灼痛的經脈,驅散著噩夢的陰霾,才將他從深沉的睡眠中緩緩拉回現實。
眼皮沉重地掀開一絲縫隙,朦朧的光線映入眼簾。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軟床榻的觸感,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藥香。他轉動有些僵硬的脖頸,看到南宮玥璃正伏在床邊,似乎睡著了,但一隻手仍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那清涼舒緩的水靈之力正是由此傳來。她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顯然守了許久。
顧南心中一暖,想要開口,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音,隻是輕微地動了動。
這細微的動作立刻驚醒了淺眠的南宮玥璃。她抬起頭,見顧南醒來,疲憊的眼中瞬間綻放出驚喜的光芒。
“你醒了!”她連忙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小心地扶起顧南,將水杯遞到他唇邊。“感覺怎麼樣?醫官說你靈力、魂力透支嚴重,內腑也有震蕩,需要靜養很久。”
溫水潤過喉嚨,帶來一絲舒爽。顧南借著南宮玥璃的力道靠坐在床頭,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的情況。空風道種在氣海中央緩緩旋轉,散發著靈王級的璀璨光芒,比之前凝實了許多,但運轉間仍能感到一種深層次的虛弱,那是根基受損的跡象。經脈中雖然不再有灼痛感,卻空蕩蕩的,如同乾涸的河床。
“還好,死不了。”顧南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聲音依舊沙啞,“我們回來多久了?”
“已經一天一夜了。”南宮玥璃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疼道,“王將軍斷臂重傷,但性命無礙,已被送去緊急救治。牛莽和那三名親兵傷勢穩定,都在休養。李守將下令,不得任何人打擾你休息。”
顧南點了點頭,目光望向窗外。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給要塞的建築物鑲上了一層金邊。城牆上隱約傳來的操練聲和遠處市集的喧囂,預示著這座戰爭堡壘正在從之前的陰霾中恢複生機。
“外麵…情況如何?”顧南更關心戰局。
南宮玥璃神色一正,道:“祭壇被毀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開,要塞士氣大振。不過,正如你所料,魔族的反撲開始了。從昨天下午開始,要塞外圍的魔氣活動明顯加劇,出現了幾股小規模的魔兵騷擾,但都被守軍擊退。王守將和高層們一直在開會,想必是在商討後續布防。”
她頓了頓,看著顧南,眼中帶著與有榮焉的光彩:“現在整個要塞都在傳頌你們的事跡。尤其是你,顧南,‘弱冠靈王’、‘毀壇英雄’的名號已經無人不曉。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顧南聞言,臉上並無多少喜色,反而掠過一絲沉重。他掀開被子,嘗試下床。“躺不住了,我得去見李守將。”
“你的傷!”南宮玥璃急忙阻攔。
“無妨,行動無礙。”顧南擺擺手,語氣堅定,“有些事,必須儘快確定。玄風長老下落不明,祭壇雖毀,但大劫已開,要塞不能群龍無首。”
見勸阻無效,南宮玥璃隻好幫他取來一套乾淨的衣袍。雖是製式的軍服,但穿在顧南身上,配合他挺拔的身姿和雖蒼白卻難掩銳氣的麵容,竟自然生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儀。那是一種經曆生死淬煉、肩負重任後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氣質,與他年輕的容貌形成了奇特的對比。
兩人剛走出彆院小樓,早已等候在外的一名親兵立刻上前,恭敬行禮:“顧大人,您醒了!守將大人有令,若您醒來,請您即刻前往統帥府議事廳。”
顧南與南宮玥璃對視一眼,心知會議恐怕已到了關鍵階段。
“帶路。”
統帥府議事廳內,氣氛凝重而肅穆。
長條形的黑鐵木會議桌旁,坐滿了風吼要塞的核心人物。主位上是守將李隆,其左右兩側是幾位資曆深厚的靈皇境將領,以及代表各大宗門勢力的長老。這些平日裡跺跺腳邊境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此刻臉上卻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憂慮。
議題的核心,正是玄風長老重傷後留下的權力真空,以及麵對魔族必然到來的瘋狂報複,要塞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祭壇被毀,確是奇功!顧南此子,天賦、膽識、功績,皆無可挑剔!”一位麵容粗獷的將領聲如洪鐘,“但資曆太淺!年僅弱冠,修為初入靈王,如何能服眾?如何統籌全局?依我看,當由李老將軍暫代玄風長老之職,主持大局!”他口中的李老將軍,是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靈皇境老將。
另一位身著文士袍的宗門代表則持不同意見:“李老將軍穩重有餘,進取不足!如今魔劫已起,需銳意進取之人!顧南雖年輕,但正是他發現了祭壇,摧毀了祭壇!他對魔族的了解、臨陣突破的潛力,尤其是那件…疑似帝器的寶物,皆是如今要塞急需的力量!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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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器?哼,來曆不明,福禍難料!豈能將要塞安危係於一稚子與一未知之物上?”有保守派冷哼。
“難道要靠按部就班,等著魔族大軍壓境嗎?祭壇被毀,魔族豈會善罷甘休?”
會議桌上爭論不休,李隆揉著眉心,心中權衡。他何嘗不知顧南的潛力與功績,但也深知資曆和修為的短板在軍中意味著什麼。強行提拔,若無法服眾,反而會引發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