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一夜,血雨腥風驟起驟歇。
當黎明撕破夜幕,照亮滿地狼藉與未乾的血跡時,劫後餘生的恐懼並未散去,反而轉化為另一種更加深沉的情緒——對那位在最後關頭現身,以近乎神跡般的手段翻掌鎮壓魔孽的“軒轅公子”的敬畏與狂熱。
“仙人!定是下凡的仙人!”
“若非軒轅公子,我等皆已成魔物口中血食!”
“時監正雖奮力抵抗,終究力有未逮,還是得靠軒轅公子啊……”
類似的低語在宮牆內外每一個角落流傳。時雲起燃燒精血、拚死阻攔王莽的事跡被刻意淡化,而軒轅道那輕描淡寫卻威力無邊的“封”字,則被無限放大,添油加醋,演變成了無數個版本的神話。
紫宸殿內,氣氛微妙。
昭帝高坐龍椅,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中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對軒轅道難以言表的感激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他親自設宴,為軒轅道壓驚,規格之高,遠超對待任何臣子乃至宗親。
“軒轅先生真乃神人也!若非先生出手,朕這江山,恐已傾覆!”昭帝舉杯,言辭懇切。
軒轅道依舊是一襲青衫,麵色帶著恰到好處的、重傷未愈般的虛弱,他微微欠身,語氣謙遜:“陛下言重了。降妖除魔,護衛蒼生,本是分內之事。更何況,雲起兄此前已耗儘魔頭大半氣力,道不過是恰逢其會,補上最後一擊罷了。”
他將功勞輕巧地分給了時雲起,姿態做得十足。
坐在下首的時雲起,低著頭,默默飲著杯中無味的酒水。他體內的傷勢遠比看上去更重,本命精血的損耗幾乎動搖了他的修道根基。但比身體創傷更痛的,是那顆如同浸泡在冰水中的心。
他看著軒轅道在那侃侃而談,看著滿朝文武投去的敬佩甚至諂媚的目光,看著昭帝眼中那毫不掩飾的信賴……他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徹底。軒轅道不僅贏得了名聲,更贏得了皇帝毫無保留的信任,以及……介入朝堂核心事務的絕對資格。
宴席散去後,昭帝獨留下時雲起與軒轅道。
“時愛卿,你傷勢如何?”昭帝看向時雲起,語氣中帶著關切,卻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疏離。
“勞陛下掛心,臣……無礙。”時雲起聲音沙啞。
昭帝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軒轅道時,則變得無比溫和甚至帶著一絲依賴:“軒轅先生,經此一役,可見魔患之烈,遠超想象。雖僥幸平息,然朕心實在難安。先生既有通天之能,不知……可有良策,以保我大昭萬全?”
來了。
時雲起心中一凜。皇帝這是要徹底倚重軒轅道了。
軒轅道沉吟片刻,緩緩道:“陛下,魔根深種,非一時可除。王莽雖已被封,然其本源未滅,潛藏暗處,隨時可能卷土重來。加之域外窺伺之輩,恐非止一人。”
他看了一眼時雲起,繼續道:“巡天鏡雖好,然需人駕馭。雲起兄勞苦功高,如今又身負重傷,恐難長期支撐如此重負。且鏡體本身,似乎……仍有瑕疵未除。”
他點到即止,卻讓昭帝和時雲起心中都是一動。鏡體的“瑕疵”,自然指的是那些被做了手腳的“蘊神玉”和可能存在的其他隱患。
“那依先生之見?”昭帝急切追問。
“道,或有一法。”軒轅道平靜道,“可傳雲起兄一套‘蘊神歸元’之法,助其快速恢複傷勢,穩固根基。同時,道亦可從旁輔助,梳理鏡體靈脈,剔除隱疾,使其能發揮十成威力。如此,內外兼修,或可保京城一時無虞。”
傳授功法?輔助梳理鏡體?
這無異於將司天監的核心權柄和“巡天鏡”的控製權,拱手讓出一半!不,以軒轅道的手段,恐怕不止一半!
時雲起猛地抬頭,看向軒轅道,卻對上那雙依舊溫潤、卻深不見底的眼眸。那眼神仿佛在說:接受,你尚有一線生機,司天監和這鏡子,名義上還是你的。拒絕,那麼……
昭帝聞言,卻是大喜過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勞煩先生了!時愛卿,你定要好好跟隨軒轅先生修習,早日康複,為國效力!”
皇帝金口一開,此事便成定局。
……
司天監,觀星台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