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戈壁,死寂得可怕。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沒有日月星辰,隻有偶爾劃過天際的、拖著長長尾焰的破碎隕石,帶來短暫而詭異的光亮。空氣中靈氣稀薄到近乎於無,反而彌漫著一種燥熱、枯寂、能侵蝕生機的荒蕪之氣。
時雲起拖著殘軀,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石中跋涉。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魂毒如同跗骨之蛆,持續啃噬著他的神魂,帶來陣陣眩暈與幻聽。輪回道基黯淡無光,裂紋遍布,不僅無法汲取外界能量,連維持自身不崩碎都極為艱難。
他需要水,需要食物,更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壓製傷勢。
憑借著殘存的求生本能和監正時代磨礪出的堅韌意誌,他找到了一處被風蝕岩形成的狹窄洞穴。洞口隱蔽,勉強可容身。
他蜷縮在洞穴最深處,首先檢查自身的狀態。
修為:靈師初期瀕臨跌落)。
肉身:多處骨折,內臟受損,經脈鬱結。
神魂:魂毒侵蝕嚴重,意識海動蕩,薑尚淵與文抱一的殘魂感應微弱到幾乎消失。
道基:輪回道基處於崩潰邊緣,寂滅之意遠多於生機。
真正的山窮水儘。
他從幾乎報廢的儲物戒中,翻找出最後幾枚低階療傷丹藥服下,又取出一些清水和乾糧。丹藥入腹,效果微乎其微,那魂毒似乎連藥力都能腐蝕。乾糧如同嚼蠟,難以下咽。
他閉上眼,不再試圖運轉功法,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對抗魂毒,守護那最後一點靈台清明。他知道,此刻任何冒進的修煉,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洞穴中苟延殘喘了三日,就在他即將因為脫水與傷勢惡化而陷入昏迷時,洞穴外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他猛地警醒,強提精神,隱匿氣息,透過岩縫向外望去。
隻見幾個穿著簡陋獸皮、皮膚呈古銅色、臉上塗抹著白色神秘圖騰的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這片風蝕岩區。他們手持粗糙的石矛骨刀,氣息並不強大,最強的一個領頭者,也不過相當於入靈境巔峰。但他們眼神銳利,動作矯健,似乎對這片荒蕪之地極為熟悉。
是這裡的土著?時雲起心中微動。
那幾個土著似乎在搜尋著什麼,很快,他們發現了一種生長在岩石縫隙間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地苔,小心地采集起來。
時雲起注意到,他們采集地苔時,會刻意避開一種隱藏在沙土下的、色彩斑斕的毒蠍。顯然,他們了解這裡的生存法則。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他深吸一口氣,故意泄露出了一絲微弱的氣息,並發出了一聲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誰?!”那幾個土著立刻警覺,舉起武器對準了洞穴方向。
時雲起沒有回應,隻是又發出幾聲虛弱的咳嗽。
土著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領頭那個壯著膽子,握著石矛,一步步靠近洞穴。當他看到洞穴深處那個蜷縮著的、渾身血跡、氣息奄奄的身影時,明顯愣了一下。
時雲起抬起蒼白的臉,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用儘力氣,將身邊一塊稍微蘊含一絲靈氣的礦石碎片推了過去。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出的、可能對對方有價值的東西。
領頭土著警惕地看著礦石,又看看時雲起,似乎在進行權衡。最終,他示意同伴收起武器,自己走上前,撿起礦石感受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嘰裡咕嚕地對同伴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從身後的皮囊裡,取出一個粗糙的獸皮水袋和幾塊黑乎乎的、看起來是肉乾的食物,放在了時雲起麵前。
然後,他們迅速退開,保持著安全距離,但並未離開,似乎在觀察。
原始的交易,無聲地達成。
時雲起沒有猶豫,艱難地喝了幾口水,又將那硬得硌牙的肉乾一點點嚼碎咽下。水和食物下肚,雖然粗劣,卻讓他近乎枯竭的身體恢複了一絲力氣。
他看向那些土著,嘗試著用神念傳遞出友善和感謝的意念。
領頭土著似乎感受到了,緊繃的神情緩和了一些。他指了指地上的水和食物,又指了指時雲起,做了一個休息的手勢,然後便帶著同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