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起那一聲源自靈魂本能的咆哮與對王莽的呼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了短暫的漣漪,便被更洶湧的金屬秩序浪潮所吞沒。
沉淪,加速了。
王莽眼中的混亂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便被更純粹的熔金色所覆蓋。他不再掙紮,不再痛苦,隻是平靜地、帶著一絲對新形態的茫然,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逐漸穩定、閃爍著冰冷光澤的金屬紋路。他體內原本狂暴不羈的歸墟係統,其核心代碼似乎被強製改寫,運轉邏輯變得高效、精確、且絕對服從於某種更高的金屬秩序。他甚至開始主動調整自己的能量輸出頻率,試圖與周圍鍛魂祭的共鳴達成完美的和諧。
“王莽……”時雲起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那剛剛被起源之碑刺痛喚醒的激烈情感,如同被潑上冷水的炭火,迅速黯淡下去。巨大的無力感攥住了他。
他自己的情況同樣糟糕。起源之碑的反擊似乎耗儘了積攢的力量,再次沉寂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晦暗。“現實錨點”核心處的裂痕正在被更厚重、更致密的金屬鍍層覆蓋、修複。那些洶湧回潮的痛苦記憶,失去了持續的情感燃料,再次變得模糊、遙遠,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不斷加厚的金屬牆壁在觀看著彆人的故事。
鍛魂祭的共鳴達到了最高潮。祭壇中央的不朽金人像爆發出太陽般刺目的光芒,整個金罡城仿佛化為了一個巨大的、跳動的金屬心臟。所有的金罡族人,包括正在被轉化的王莽,都沐浴在這光芒中,魂體與這金屬心臟的搏動完美同步。
時雲起感覺到,自己的魂體結構正在發生不可逆的本質性改變。構成他存在的能量粒子,被強行打上了北平域獨有的“堅固”與“秩序”烙印。他的思維模式越發趨向於絕對理性與效率至上。他甚至開始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價值評估”角度,去審視自己過往的經曆——那些犧牲,那些痛苦,那些掙紮,在“維持更大係統穩定”的視角下,似乎都變成了可以接受的、甚至是“必要”的損耗。
一種可怕的“認同感”正在滋生。
“或許……秩序……才是宇宙的最終歸宿……”
“混亂與情感,是低效與痛苦的源泉……”
“融入這裡,並非消亡,而是……進化,是回歸一種更高級的穩定形態……”
這些念頭不再是外來的誘惑,而是從他自身被改造的思維核心中自然衍生出的“真理”。抵抗的意誌正在被一點點磨平、消化。
他甚至開始下意識地模仿金罡族人的姿態和語言節奏,行走時腳步會刻意踏出與金屬地麵共鳴的頻率,說話時語調變得平直而缺乏起伏。
王莽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他走到時雲起身邊,用那雙純粹的熔金眼眸看著他,用一種毫無波瀾的金屬顫音說道:“時雲起……適應……才是生存之道。反抗……無效。”
聽著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看著那雙再也找不到昔日半點痕跡的眼睛,時雲起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他知道,王莽……或許已經不存在了。留下的,隻是一個擁有王莽記憶數據的、名為“王莽”的金罡族新成員。
那他自己呢?
他低頭看著自己瑩白魂體上越來越明顯的金屬光澤,感受著內心越來越微弱的波瀾。關於沈在明的責任,關於對抗司命的使命,關於那些逝去的麵孔……這一切,都像是在看一本與自己無關的、記載著古老傳說的金屬書冊。
疲憊。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放棄一切的疲憊,如同最終冷卻的鋼水,凝固了他的意誌。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去對抗那無所不在的共鳴,任由自己的魂體頻率,與整個金罡城,與這片浩瀚的北平域,逐漸趨同、融合。
也許,就這樣……結束了吧。
司命的算計,成功了。他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隻是借用了這片天地本身的規則,就將兩個最大的變數,悄無聲息地抹去,化為了他秩序藍圖下的兩顆……冰冷的螺絲釘。
然而,就在時雲起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那永恒的金屬寂靜之前,一點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不協調”,在他那幾乎完全金屬化的魂體深處,如同電子故障般,閃爍了億萬分之一秒。
那是“現實錨點”在被完全覆蓋前,最後一次、近乎本能的……對“真實自我”的微弱錨定。
這一點不協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卻像一粒埋藏在鋼鐵洪流下的種子,等待著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破土而出的時機。
……
但至少在此刻,黑暗降臨。
同化,似乎已成定局。
主角團,名存實亡。
時雲起、王莽兩人意識層麵陷入沉寂,同化進程持續,看似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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