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津城，晚風裡都飄著桂花糖的甜。南市食品街的夜市早就支棱開了，紅燈籠串子從街口掛到巷尾，把青石板路照得跟淌了蜜似的。林小偉攥著李薇的手，指縫裡全是汗——這姑娘的手心比剛出鍋的糖炒栗子還燙，你看那賣熟梨糕的，上次你說想吃草莓醬的...
彆轉移話題。李薇搡了他一把，眼梢的笑意卻藏不住，回頭小滿那身衣服能不能換換？白天像特務，晚上摘了墨鏡更像剛從局子裡放出來的，有點嚇人。”
林小滿了一聲，拽著哥哥的衣角晃悠。她還穿著那件藏青的確良褂子，袖口磨得發毛，墨鏡這會兒彆在紮著紅頭繩的馬尾上，活脫脫一隻剛偷完油的小老鼠。我這不是擔心你們倆嘛！話剛說完，鼻子突然抽了抽，哇，糖堆兒！
五個人剛走到張記糖堆的攤子前，林小滿已經掙脫了哥哥的手，踮著腳扒著木櫃台直瞅。穿白褂子的老爺子正用竹簽串山楂，紅亮亮的糖殼在燈光下泛著光，小姑娘要嘛樣的？夾豆沙的還是夾核桃的？
要最大的！林小滿把兜裡的鋼鏰兒全掏出來，叮叮當當地擱在台麵上，多裹點糖！
李霄翰摟著葉青青在旁邊笑，小滿這鼻子比警犬還靈，十裡地外就能聞見吃的。葉青青戳了戳他胳膊，彆欺負小孩，你上次在這兒吃了三串糖堆，最後牙粘得張不開嘴忘了？
正鬨著，身後突然炸雷似的一聲：喲嗬！這不是林小偉嘛！
林小偉一回頭，差點被嚇一哆嗦——王小虎那壯實的身板跟堵牆似的杵在那兒，旁邊站著瘦得像根豆芽菜的郝明，還有紮著高馬尾的蔡曉雯。仨人手裡都舉著茶湯碗，碗沿還沾著芝麻粒。
可了不得了！郝明眨巴著小眼睛，先瞅見林小偉和李薇牽著的手，當即就嚷開了，這倆玩意兒終於勾搭上了？我賭的是國慶節之前，小虎非說得到年底，得，我這兩串糖堆輸給他了！
王小虎把手裡的茶湯碗往蔡曉雯手裡一塞，擼起袖子就衝過來，蒲扇似的大手差點拍在林小偉背上：你可算把這事兒辦了！上次在夜市，你倆那膩歪勁兒，看得我起雞皮疙瘩，問你還不承認，矯情不矯情？
李薇臉一下子紅到耳根，甩開林小偉的手去捶王小虎：你這大嗓門想讓全津城人都聽見啊？再說了，我們倆在一起你有意見嘛？？
哎哎哎，打人不打臉啊！王小虎往後一躲，胳膊肘差點撞翻旁邊的熟梨糕攤子，我告訴你李薇，這事兒必須請客！不光我，郝明他二舅家的三小子都知道你倆快成了，這飯得請三桌！
蔡曉雯笑著把他拽回來，彆跟個二傻子似的咋咋呼呼，沒看見旁邊有小孩嗎？她指了指正啃糖堆的林小滿，小姑娘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是小孩，我能吃三串！
要說咱天津的夜市，那可不是吹的！王小虎一叉腰，唾沫星子差點濺到旁邊的麵茶碗裡，打清末民初就有，那會兒叫，後半夜開市，天蒙蒙亮就散。現在不一樣了，從下午五點熱鬨到後半夜，你想吃嘛沒有？
郝明趕緊接話，小眼睛瞪得溜圓：就拿咱南市這夜市說吧，從頭走到尾，能吃遍大半個中國！剛進門是李二姐的鍋巴菜，綠豆麵做的鍋巴，澆上鹵子，擱點腐乳芝麻醬，那叫一個香！旁邊是王大爺的糖炒栗子，得用遷西的栗子，加沙子炒，炒得殼都裂開，一剝一個整的，甜得齁人！
林小滿聽得直咽口水，手裡的糖堆還沒吃完，眼睛已經瞟向了不遠處的炸糕攤子。我要吃炸糕！她拽著林小偉的胳膊撒嬌，耳朵眼的炸糕！
你可著勁兒吃吧，王小虎拍著肚子笑，等會兒讓你嘗嘗的燒賣，皮薄得能看見餡，一咬全是湯汁，小心燙著舌頭！對了，還有趙奶奶的糖蒜，酸甜口的，就著包子吃，解膩！
李薇好奇地問：你們天津人晚上都愛吃這些？
那可不！郝明搶著說，咱天津人講究衛嘴子，吃的就是個講究！早上起來一套煎餅餜子，中午來碗撈麵，晚上逛夜市，必須得吃點嘛墊墊肚子。你看那烤羊肉串的，得是新疆師傅烤的，撒上孜然辣椒麵，滋滋冒油，聞著就流口水！還有那賣茶湯的，糜子麵衝的，用龍嘴大銅壺衝，衝出來得是稠乎乎的，撒上紅糖白糖青絲玫瑰，那叫一個講究！
正說著，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吆喝：剛出鍋的耳朵眼炸糕嘞——外酥裡嫩，豆沙餡的——
林小滿一下子就掙脫了哥哥的手，跟箭似的衝了過去。林小偉趕緊追上去，你慢點！彆撞著人！
王小虎看著她的背影樂，這丫頭跟咱天津孩子似的，見了吃的就挪不動腿。要說咱天津的孩子，打小就是在夜市裡長大的。小時候跟著爸媽逛夜市，哭著鬨著要吃，長大了自己帶著對象來，買串糖葫蘆都得挑個大的。
郝明點頭附和：可不是嘛！我小時候在西北角夜市，為了搶最後一個糖畫，跟隔壁胡同的小胖打了一架，結果糖畫碎了，我倆都哭了。現在想想，那會兒多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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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曉雯笑著捶了他一下，就你傻！人家小胖現在開了家奶茶店，就在鼓樓那邊，生意好著呢。
咱天津人，那骨子裡就帶著樂子。王小虎唾沫橫飛地說，就拿我爸來說吧，上次在菜市場買茄子，跟賣菜的砍價，砍了半小時，最後多要了兩根蔥，回來跟撿了寶似的。
郝明趕緊接茬：我媽才逗呢，上次逛夜市看見賣襪子的，十塊錢三雙，她非得讓人家十塊錢四雙，最後跟人磨了半天，人家送了她一雙鞋墊，她回來樂了三天。
李霄翰聽得直笑，你們天津人是不是天生就會說相聲？你們倆這說對口相聲呢？我懷疑你們倆是德雲社畢業的。
那可不！王小虎拍著胸脯說，咱天津人說話就跟說相聲似的，自帶包袱。就說上次吧，我在公交上聽見倆大爺聊天，一個說我這血壓高，醫生讓我少吃鹽，另一個說那你彆吃鹽了，改吃糖，甜甜蜜蜜多好，差點把我笑噴了。
正說著，林小滿舉著個炸糕跑回來，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好吃！還有...還有那賣熟梨糕的，我要吃！
林小偉無奈地搖搖頭，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哎，對了，王小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上次咱在這夜市吃提拉米蘇，食物中毒，上吐下瀉的，忘了？
郝明一聽這話，臉都綠了，可彆提那茬了！那次吃的提拉米蘇，味道怪怪的，最後商販還跑了，回來我拉了三天，差點把小命交代了。我媽給我熬了小米粥，我喝了三碗，最後看見小米就想吐。
王小虎哈哈大笑，你還好意思說？那天是誰非說那提拉米蘇，搶著吃了一個？我吃了一個，結果比你還嚴重，在醫院掛了兩天吊瓶，曉雯差點沒罵死我。
蔡曉雯白了他們一眼，倆吃貨，就知道吃！你們是嘛都敢往嘴裡擱，嘛你都敢往家裡拿，我這一不留神你是不是連屎都敢吃？自那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們隨便在外麵吃東西了，想吃什麼回家我給你們做。
還是曉雯好！王小虎嬉皮笑臉地說，上回你做的鍋巴菜，比李二姐的還好吃，我一下吃了三碗！
你去快玩蛋去吧！蔡曉雯笑著推了他一把，就知道捧我，下次不給你做了。
四、夜市裡的煙火氣
幾個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走到了夜市的中心。這裡更熱鬨了，賣衣服的、賣玩具的、賣小飾品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個賣泥人的老師傅正在捏泥人張，手裡的小泥人栩栩如生，引得不少人圍觀。
不過這泥人張可是有名的，王小虎指著那些泥人說，捏出來的人跟活的似的，你看那個武鬆打虎，多精神！
林小滿湊過去看，眼睛瞪得溜圓，我要那個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