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攤的喧囂終於被深夜的寂靜吞沒。昏黃的路燈將濕漉漉的地麵映得一片片碎金，眾人的影子在腳下拖得老長。王伯伯意猶未儘地搖著蒲扇，對著林小偉、王小虎、郝明幾個小輩揮揮手，嗓門依舊洪亮，帶著點牌局散場的酣暢：
“小兔崽子們！今兒個玩得挺樂嗬！下次得空，都上家來！讓你王娘給你們烙餡餅！豬肉大蔥的！管夠！”他蒲扇拍得啪啪響，臉上是長輩特有的、帶著點嫌棄的親熱。
王小虎嬉皮笑臉地摟著蔡曉雯：“聽見沒爸？管夠！到時候我帶曉雯一起去，把您那點私房錢餡兒都吃出來！”
“滾蛋！”王伯伯蒲扇作勢要抽他，虎著臉，“小兔崽子！就你話多！”可一轉臉看向蔡曉雯，那張布滿褶子的老臉瞬間如同春風解凍，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也自動切換成了和風細雨模式，甚至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曉雯啊，彆聽這混小子瞎咧咧！下次一定來家玩啊！叔叔阿姨給你包三鮮餡兒的！比豬肉大蔥的鮮亮！想吃嘛做嘛！千萬彆客氣！把這當自己家！”那語氣，那神態，跟對王小虎簡直判若兩人。
蔡曉雯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乖巧地點頭：“謝謝王伯伯，有空一定去叨擾。”
王小虎在旁邊看得直翻白眼：“爸！您這區彆對待也太明顯了吧！我還是您親兒子嗎？”
“親兒子？”王伯伯眼睛一瞪，蒲扇毫不客氣地拍在王小虎後腦勺上，“親兒子就是用來抽的！曉雯是姑娘！能一樣嗎？學著點！混小子！”說完又對著蔡曉雯笑眯眯地補充，“路上慢點啊曉雯！讓虎子送你到家門口！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訴伯伯，我打斷他的腿！”
“知道了爸！您快回去吧！”王小虎捂著後腦勺，一臉悲憤地拉著偷笑的蔡曉雯跑了。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郝明也帶著張雅告辭。牛老板被方岩和孫二狗一左一右“架著”，嘴裡還在嘟嘟囔囔地“咒罵”著那隻“晦氣貓”，氣呼呼地走了。
喧囂散儘，街道重歸寧靜。林小偉牽著李薇的手，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想去揉妹妹的頭發，卻發現林小滿抱著重新鑽回帆布包的招財，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手指飛快地打字，嘴角還掛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跟誰聊天呢？這麼晚還不睡？”林小偉隨口問。
“沒誰！同學！”林小滿立刻把手機屏幕一鎖，塞進口袋，抬起頭，臉上是再自然不過的笑容，“哥，薇薇姐，明天早上……嗯，你不用送我上學了。”
“嗯？”林小偉一愣，“怎麼了？”
“沒事啊！”林小滿眨巴著大眼睛，“就……下午放學我跟張曉曉她們約好了，去圖書館查點資料，然後……可能順便逛逛街，吃點東西。你不用特意來接我啦！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林小偉看著妹妹那副“我很懂事很獨立”的樣子，雖然覺得有點突然，但想到小滿也高一了，和同學約著玩也正常，便沒多想，點點頭：“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彆玩太晚，到家給我發信息。”
“知道啦！囉嗦！”林小滿吐了吐舌頭，抱著招財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麵去了。
李薇看著林小滿輕快的背影，又看看身邊林小偉習以為常的表情，輕輕笑了笑：“小滿長大了。”
“是啊，”林小偉也笑了笑，帶著點感慨，“皮是皮了點，但還算有分寸。”他完全沒意識到，妹妹口中的“圖書館查資料”，即將演變成一場什麼樣的“課外活動”。
第二天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林小滿就像隻出籠的小鳥，背著書包，拉著張曉曉和另外兩個要好的女生，腳步輕快地衝出校門。同行的還有兩個男生，一個是她的學霸同桌王斌，戴著厚厚的眼鏡，背著一個塞得滿滿當當的書包，另一個是個高高瘦瘦、看起來很陽光的男生，叫周航。
“快點快點！彆磨蹭了！再晚好場地都被人占了！”林小滿催促著，馬尾辮在腦後甩來甩去。
“急什麼嘛小滿，”張曉曉挽著她的胳膊，“說好的網球場，還能飛了不成？”
“就是！我物理作業還沒寫完呢！”王斌推了推眼鏡，一臉苦相。
“哎呀，王斌！勞逸結合懂不懂！”林小滿不由分說，推著他就往前走，“打完球再寫！效率更高！”
一行人說說笑笑，來到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社區公共網球場。場地不算新，但維護得還可以。下午的陽光正好，金燦燦地灑在綠色的塑膠場地上。
“就這兒了！”林小滿放下書包，從裡麵掏出一副半新不舊的網球拍，動作熟練地揮了揮，“誰先跟我打？”
“我來我來！”張曉曉也拿出自己的拍子，躍躍欲試。
王斌和周航則自覺地走到旁邊空著的另一片場地，準備對打。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開始熱身，林小滿動作尤其靈活，壓腿、拉伸，像模像樣。王斌和周航也拉開了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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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景不長。就在林小滿和張曉曉剛打了幾個回合，球還沒熱乎的時候，三個穿著統一白色運動服、背著專業網球包的男生，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球場。為首的一個身材高挑，留著利落的短發，眉眼間帶著一股傲氣，手臂線條流暢，一看就是長期訓練的。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穿著隊服的男生，一個胖些，一個瘦些。
三人徑直走到林小滿她們正在使用的場地邊線，為首的高個子男生抱著胳膊，下巴微揚，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驅趕：
“喂！讓讓！這場地我們包了！下周有比賽，我們要訓練！”
林小滿正打得起勁，一個漂亮的回球剛抽過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球直接飛出了界外。她停下動作，轉過身，看著這三個不速之客，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包了？誰說的？”林小滿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聲音清脆，“這公共球場，先到先得！我們才剛來！”
“就是！憑什麼讓你們啊！”張曉曉也站到林小滿身邊，氣鼓鼓地說。
王斌和周航也停下打球，走了過來，警惕地看著對方。
高個子男生嗤笑一聲，目光掃過林小滿她們手裡那普通的拍子和身上普通的校服，眼神裡的優越感更濃了：“憑什麼？就憑我們是南陽高中網球部的！專業訓練懂不懂？你們幾個女生，還有那個四眼仔，在這瞎打什麼球？純粹浪費場地！”他指了指王斌。
“喂！你說誰四眼仔呢！”王斌扶了扶眼鏡，臉漲紅了。
“專業訓練了不起啊？”林小滿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她往前一步，仰著小臉，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那個高個子男生，“公共球場，誰都能用！想訓練？排隊！”
高個子男生似乎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嬌小的女生這麼硬氣，他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林小滿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帶著點挑釁：“喲？還挺橫？行啊，彆說我吳佳奇欺負女生。”
他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南陽高中網球部的吳佳奇。
“給你們個機會，”他用球拍隨意地點了點林小滿，“你，跟我打一場。單打。規則簡單，三盤兩勝，每盤誰先贏四局算贏。要是你們贏了，”他指了指身後的隊友，“我們立刻走人，場地歸你們。要是你們輸了……”他拉長了語調，笑容變得惡劣，“立刻滾蛋！彆在這礙眼！怎麼樣？敢不敢？”
這條件極其霸道，贏了才能用本來就屬於她們的場地！輸了反而要滾蛋！張曉曉氣得直跺腳：“小滿！彆答應他！太欺負人了！”
王斌也小聲勸：“林小滿，他一看就是專業的，你……”
“好！”林小滿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同伴的勸阻。她小胸脯一挺，眼神裡燃燒著不服輸的火焰，緊緊盯著吳佳奇，“打就打！誰怕誰！輸了彆賴賬！”
吳佳奇看著林小滿那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覺得有點意思，嗤笑道：“放心，我吳佳奇說話算話。來吧！”他不再廢話，拎著專業的碳纖維球拍，走向球場一端，開始活動手腕腳踝，動作標準而流暢。
“小滿！加油！”張曉曉和王斌、周航隻能退到場邊，緊張地為林小滿鼓勁，心裡卻捏了一把汗。
比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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