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偉揉了揉眉心，把今天從校門口看到妹妹額頭上的包，到回家聽她講述的“吳佳奇糾纏事件”和“王斌舍身擋吻結果親錯人）”的烏龍，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那個王斌……就是她同桌，你們見過的。那小子，我老早就覺得他看小滿的眼神不太對勁兒！上次還‘警告’過他，離我妹妹遠點！”
哥幾個聽完，先是靜默了兩秒，消化著這堪比八點檔狗血劇的劇情。隨即——
“噗！哈哈哈哈哈哈！”張強第一個沒忍住，拍著桌子狂笑起來，“臥槽！親……親上了？！還是倆男的？！哈哈哈哈！王斌那小子？平時悶不吭聲的，關鍵時刻這麼猛？！犧牲自我，保全妹妹！這波操作可以啊！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標準的東北大碴子味笑聲極具感染力。
“哎喲喂！介叫嘛事兒啊！”趙磊也笑得直拍大腿，天津腔都飆出來了，“吳佳奇？就是內個網球輸給小滿那小子？好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手段還這麼糙！壁咚變頭槌？強吻未遂反被兄弟親？哈哈哈哈！介倒黴催的！真夠現眼的！王斌也是……嘖嘖嘖，初吻獻給情敵了？這得留下多大心理陰影啊！哈哈哈哈！”
王海笑得還算收斂，但也肩膀直抖，用川普點評：“要得！要得！這劇情，比我們四川的變臉還精彩！小滿這丫頭，魅力大哦！才高一，就搞出兩個追求者，還弄出這麼大陣仗！偉哥，你這當哥的，壓力山大哦！”他同情地拍了拍林小偉的肩膀。
林小偉被他們笑得有點掛不住，又灌了口酒，愁眉苦臉：“笑！你們就知道笑！我現在愁著呢！一個吳佳奇，跟狗皮膏藥似的，腦子還不好使！一個王斌，看著老實，肚子裡指不定憋著什麼主意！小滿那傻丫頭，還懵懵懂懂的，就知道傻樂嗬！我這當哥的……”他重重歎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飯桌上的氣氛稍稍沉澱下來。哥幾個看著林小偉那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憂心忡忡，也都收起了玩笑。
張強夾了顆花生米丟進嘴裡，咂巴著嘴，用他那東北人特有的、充滿生活哲理的腔調，慢悠悠地開口：
“偉哥啊，不是哥說你。你這心情，哥幾個懂！就跟……就跟那澆花似的！”他比劃著，“你看啊，養個小花，多金貴？天天擱那兒瞅著，給它澆水，給它施肥，給它陽光雨露，就盼著它長得水靈靈的。好家夥，好不容易養大了，開花了，漂亮了！結果呢？”他兩手一攤，表情誇張又無奈，“被一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叫做‘女婿’的癟犢子！連盆都他媽給你端走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噗——咳咳咳！”趙磊正喝酒，直接嗆著了，一邊咳嗽一邊笑罵，“強子！你介比喻……太他媽形象了！精辟！絕對精辟！”
王海也深有感觸地點頭：“要得！就是這麼個道理！女大不中留啊！”
林小偉被張強這“連盆端走”的比喻戳得心窩子一痛，想想自己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誇張了點）把妹妹拉扯大，供她吃穿，操心她學習，生怕她受半點委屈……結果以後可能真被某個不知道哪來的臭小子“連盆端走”，頓時覺得嘴裡的紅燒肉都不香了，眼神更加惆悵。
“不過偉哥，”趙磊推了推眼鏡，語氣認真了些，“話說回來，小滿也高一了，不是小孩子了。這青春期，男娃女娃互相有點好感，太正常了。咱們當哥的，攔是攔不住的。”
“就是，”王海接話，“關鍵得看人！那個吳佳奇，一看就不是啥好鳥！花花公子，欠收拾！王斌嘛……”他頓了頓，“那小子雖然悶了點，但品性還行，學習好，人也穩重。上次你們去山東出事，他留在津城，還特意打電話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挺靠譜一小夥子。”
張強也點頭：“對頭！偉哥，你這心情咱理解。但你這當哥的，不能真跟老母雞似的，把小滿永遠護在翅膀底下。你得學會……嗯……戰略指導！就比如王斌這小子，知根知底，總比外麵那些野小子強吧？你可以……暗中觀察，適當引導，把把關！隻要小滿喜歡，對方真心對她好，咱這當哥的，該放手時就得放手！你說是不是？”
林小偉沉默地聽著哥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導，悶頭又喝了一杯酒。滾燙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灼熱。他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
這幾年，父母早逝，他早早地扛起了“長兄如父”的擔子。妹妹的衣食住行，學習生活，喜怒哀樂，哪一樣不是他操心？他習慣了做她的保護傘，習慣了替她遮風擋雨，習慣了把她當成那個需要他時時刻刻護在身後的小女孩。
可哥幾個的話像錘子，敲醒了他。小滿在長大。她會遇到喜歡的人，會經曆青春的悸動，會有自己的生活。他這個哥哥，不可能永遠擋在前麵。
“道理……我都懂。”林小偉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點酒意和疲憊，也帶著一種釋然，“我就是……就是心裡有點不得勁兒。覺得她昨天還跟在我屁股後麵要糖吃呢，怎麼今天就有臭小子惦記上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過你們說得對。隻要她開心，隻要對方是真心對她好，我這個當哥的……不會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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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眼神又變得銳利起來：“但是！那個吳佳奇！還有那些不三不四的！敢欺負我妹妹？門都沒有！腿給他打折！”這屬於哥哥最後的倔強和底線。
“那必須的！”張強一拍桌子，“敢欺負咱妹妹？哥幾個一起上！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東北虎、天津衛、四川袍哥的混合雙打！”
“算我一個！”趙磊擼袖子。
“要得！弄他！”王海也表態。
哥幾個再次舉杯，這次是為了“妹妹守護者聯盟”的成立。氣氛重新熱烈起來，話題也從“嫁女兒”的惆悵轉到了如何“考察未來妹夫”的“戰術研討”上，充滿了老父親般的“智慧”與“心機”。
夜深了。杯盤狼藉，酒瓶見底。送走了醉醺醺還在討論“如何優雅地給未來妹夫下馬威”的哥仨，家裡恢複了安靜。
林小偉簡單收拾了碗筷，走到妹妹房門口。門虛掩著，透出暖黃的燈光。他輕輕推開門。
林小滿已經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小臉壓在攤開的練習冊上，額頭的紅包在燈光下依舊顯眼，但呼吸均勻，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夢到了什麼開心事。招財蜷縮在她腳邊，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林小偉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灘水。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抱起來，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他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妹妹熟睡的臉龐。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那個曾經需要他牽著手過馬路的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他伸出手，極其輕柔地撥開她額前散落的發絲，指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個紅腫的包。眼神複雜，有擔憂，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如海的守護和祝福。
“傻丫頭……”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嘴角卻微微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好好睡吧。有哥在呢。”
他關上燈，輕輕帶上門。客廳裡一片寂靜，隻有月光如水。他走到陽台，點燃一支煙很少抽），看著窗外沉睡的城市。煙霧繚繞中，他仿佛看到了父母模糊的笑臉。
爸，媽……小滿……長大了。
你們放心。
我會……好好看著她。
也會……學著放手。
夜風吹過，帶著涼意，卻吹不散一個哥哥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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