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在靈堂後方一個早已荒廢、堆滿雜物的偏僻小院裡,一個乾瘦佝僂的身影和一個嬌小敏捷的身影,正合力將一個用破舊草席緊緊包裹的重物,奮力塞進了一輛早已準備好的用來運送泔水穢物的破舊驢車底層。
驢車在彌漫的煙霧和混亂的掩護下,由換了粗布衣裳、打扮成老農模樣的福伯牽著,悄無聲息地從四皇子府最不起眼的側門溜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真正的“偷梁換柱”,在漫天大火的掩護下,已經完成。
那具被燒焦的“遺體”,不過是福伯利用混亂,不知從何處尋來的一具剛死不久的乞丐屍體,並為其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親王服飾替代品。
而蕭景明的本尊,則被成功轉移。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步——等待銀針效果過去,以及,安全抵達計劃中的藏身之處。
北境之行,雖然波折橫生,但通往新生的道路,終於在灰燼和算計中,被徹底鋪就了。
驢車在空曠的街道上發出“嘎吱嘎吱”的單調聲響,與遠處四皇子府方向隱約傳來的救火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福伯低垂著頭,帽簷壓得極低。
他必須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車廂底層,破草席緊緊包裹著的“重物”悄無聲息。
秋雯沒有跟來,她必須留在府裡,繼續扮演那個痛失主子、又經曆火災驚嚇的忠仆角色,以消除任何可能的懷疑。
這是沈言計劃中明確的一環:分散風險,各自扮演好角色。
福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遇到一個巡邏的兵丁或更夫,他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這段時間,街上行人稀少,加上皇子府失火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這輛散發著淡淡餿味的泔水車並未引起太多關注。
七拐八繞,穿過數條狹窄的巷道,驢車最終停在了一處位於京城最偏僻角落,這裡是一個幾乎半廢棄的小土地廟後門。
這裡魚龍混雜,是福伯早年當差時偶然得知的一個三不管地帶,最適合藏匿。
他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無人跟蹤後,迅速打開後門,用儘全身力氣,將草席包裹拖進廟裡一個堆滿雜物的陰暗角落。
他不敢點燈,隻能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微弱天光,顫抖著手解開草席。
草席下,臉色蠟黃、身體冰冷僵硬如同真正屍體的蕭景明。
福伯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脈搏,依舊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雖然明知是假死,但觸摸著這冰冷的軀體,福伯還是感到一陣心悸。
“小主……老奴……把您帶出來了。您可一定要醒過來啊……”福伯喃喃自語,用早就準備好的破舊棉被將沈言仔細蓋好,又清理了進來的痕跡,這才鎖好門,牽著驢車迅速離開,他還要回去處理後續,不能離開太久引人懷疑。
破廟裡重歸死寂,隻剩下塵埃在微弱的光線中飛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外麵的天色漸漸由墨黑轉為魚肚白,京城從沉睡中蘇醒,關於四皇子府離奇火災和各種“靈異”傳聞,也開始在街頭巷尾悄悄流傳。
而破廟角落裡,那具“屍體”的體內,某種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沈言的意識,仿佛在無邊無際的冰冷深海中漂浮了漫長的歲月。
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絕對的寂靜和一種被禁錮的沉重感。
他能模糊地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就像沙漏中的沙,一粒粒落下,帶走生機。
突然,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冰層破裂的“哢嚓”聲,在他意識的最深處響起。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感覺。
封堵在幾個關鍵大穴上的銀針,其蘊含的獨特勁力,正在隨著預設時間緩緩消散。
第一縷微弱的神經衝動,重新連接。
接著是第二縷,第三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