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感受到彙聚而來的目光,心中一片清明,並無絲毫怯場,反而湧起一股蓄勢待發的銳氣。
機會來了!
他暗自思忖。
從踏入這鎮北關帥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僅僅依靠修複軍械、偶破敵謀的功勞,還不足以真正在這北境權力核心站穩腳跟。
他需要一場更高級彆的“表演”,一次能展現他真正戰略眼光和價值的契機。
眼下,北境麵臨的困局——外有強敵壓境,內乏糧草維係——正是天賜良機!
靖遠侯的當眾垂詢,便是最好的舞台。
他必須抓住這次機會,不僅要給出解決方案,更要展現出遠超常人的格局和手腕。
讓在座這些沙場老將和官場老吏都清楚地認識到,他沈言,絕非僥幸成功的庸碌之輩,而是足以影響北境戰略走向的關鍵人物!
這將是他真正打入北境高層決策圈,獲取更大話語權和資源的奠基之戰。
議事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言身上。
孫德海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趙孟眼神嫉妒。
其他將領也多抱著審視或好奇的態度。
這個年輕人,能有什麼計策?
沈言站起身,神色從容,向靖遠侯及眾人微微躬身,聲音清朗而沉穩:
“侯爺垂詢,諸位大人抬愛,卑職惶恐,僅以淺見,拋磚引玉。”
他並未直接回答如何應對,而是先站在了一個更高的層麵進行分析:
“卑職以為,欲解當前困局,需先明辨敵我之勢與朝廷之心。”
他目光掃過全場。
“於雪狼國而言,阿茹娜公主被擒,乃奇恥大辱,二十萬大軍壓境,是為施壓,亦為報複之預備。”
“然,其國主亦麵臨兩難:若不顧公主生死強攻,其一,道義有虧,恐失部族人心;”
“其二,我軍憑險固守,其即便勝,亦必傷亡慘重,國力大損;”
“其三,嚴冬作戰,補給艱難,久拖不決,恐生內變。”
“故,其真實意圖,更可能是‘以戰逼和’,試圖以最小代價換回公主,甚至索取好處。”
他頓了頓,繼續道:
“於朝廷而言,北境大捷固然可喜,然太子逼宮,內耗未平,國庫空虛亦是事實。朝廷既已得知北境缺糧,卻遲遲未明確答複,其意有三:”
“一者,或確實調度艱難;二者,亦存借此機會試探我北軍自力更生之能力,乃至……侯爺應對危局之手腕;三者,或正與雪狼國暗中角力,待價而沽。故,短期內,完全指望朝廷大規模、持續性糧草供應,恐不現實。”
這番分析,將敵我雙方及朝廷的心理和處境剖析得清晰透徹,格局宏大,令在場不少將領微微頷首,連靖遠侯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
接著,沈言話鋒一轉,開始點評方才眾人的提議,語氣平和卻切中要害:
“孫副將‘以戰養戰’,勇氣可嘉,然風險極高。我軍糧草本就不足,派出精銳深入敵後,若一擊不中,或遭反噬,則精銳折損,糧草更匱,乃雪上加霜。”
“趙長史‘節流縮食’,乃穩妥之基,然如李守備所言,寒冬縮食,軍心易潰,須有後續手段穩定士氣。王都統‘騎兵擾敵’,趙都統‘征調民夫’,皆切中實際,可並行實施。”
他既肯定了部分策略的可行性,也點出了其局限,不偏不倚,令人信服。
孫德海被當麵指出風險,臉色有些難看,但沈言言辭有理有據,他一時也難以反駁。
趙孟則微微眯眼,重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
最後,沈言深吸一口氣,拋出了他真正的核心策略,語出驚人:
“故,卑職以為,欲破此局,當‘以敵之糧,養我之兵;以敵之隙,固我之防’!”
“何謂‘以敵之糧,養我之兵’?”
靖遠候問道:
沈言目光銳利。
“雪狼國陳兵二十萬,其糧草輜重必然囤積於後方某處。我軍雖不宜大規模出擊,但可精選極少數絕對忠誠、擅長潛伏、通曉胡語及雪狼國習俗的死士,化裝成商人、流民甚至小股胡兵,利用我們對邊境地形的熟悉,以及可能存在的隱秘通道,滲透至敵後,並非為了作戰,而是偵察其糧道、囤積點!”
“一旦摸清情況,”
沈言的聲音帶著一種冷靜的殺伐之氣。
“我們不必搶奪,而是……破壞!選擇關鍵節點,如橋梁、狹窄山路、水源地,進行精準的破壞,延緩並擾亂其糧草運輸。”
“同時,散播謠言,製造其後勤體係的混亂和猜疑。敵軍二十萬眾,每日消耗巨大,後勤一旦不穩,軍心自亂,其進攻勢頭必受遏製!此乃‘攻其必救,疲敵於無形’!”
堂內一片寂靜,眾人被這個大膽而陰險的計策驚呆了!
這不再是簡單的防守或冒險出擊,而是直接對敵人最脆弱的後勤係統發動一場無聲的戰爭!
沈言繼續道:
“至於我軍糧草,在全力催促朝廷、內部節流之餘,或可另辟蹊徑。雪狼國欲贖回公主,其所付代價,除金銀外,可要求其以糧食、牲畜等實物支付!此乃其一。其二,北境嚴冬,湖泊封凍,或可組織輔兵、民夫,於安全水域破冰捕魚,補充肉食。其三,嚴查軍中倉儲,杜絕浪費貪墨,確保每一粒糧都用於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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