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靖遠侯趙擎川便下達了指令:由新任參軍沈言陪同宣慰使蘇清月,攜帶聖旨封賞及部分犒軍物資,前往朔風城,正式宣旨並慰問駐守將士。
接到這個命令,沈言心中暗歎一聲。
該來的總會來,刻意回避反而顯得心虛。
他麵色平靜地領命,開始著手準備行程。
車隊很快準備妥當。
蘇清月依舊乘坐她那輛裝飾著徽記的馬車,沈言則騎馬隨行在側,另有百名精銳騎兵護衛。
隊伍離開鎮北關,沿著官道向西北方向的朔風城進發。
北境的官道遠不如中原平坦開闊,路麵顛簸,兩側多是荒原和起伏的丘陵。
時值深秋,草木枯黃,寒風蕭瑟,天地間透著一股蒼涼。
一路上,沈言儘量保持著沉默,專注於觀察沿途地形。
然而,他敏銳地察覺到,蘇清月偶爾會透過車窗簾幕的縫隙,將目光投向他,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絲熟稔的探究,讓他無法完全忽視。
果然,在行程過半,中途休息時,蘇清月下了馬車,很自然地走到正在檢查馬匹的沈言身邊,語氣帶著幾分隨意:
“沈公子,這一路辛苦了。”
她用了舊日的稱呼,而非官職。
沈言心中一凜,轉身微微躬身,態度恭敬卻也不失自然:
“蘇小姐言重了,分內之事。”
他同樣用了更顯親近的稱呼回應。
蘇清月目光掃過遠處荒涼的山巒,語氣平和,仿佛閒聊:
“記得上次見你,還是在京中府上養傷之時。沒想到不過數月,你已在這北境軍中屢立奇功,官至參軍了。這北地苦寒,可比京中難熬得多,還習慣嗎?”
沈言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謹慎答道:
“勞蘇小姐掛念。北境雖苦,卻也磨礪人。沈某能有機會為國效力,已是幸事,不敢言苦。”
他避開了具體經曆,將話題引向公事。
“沈公子總是這般謙遜。”
蘇清月淺淺一笑,那笑容在清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明亮,也帶著幾分了然。
“在京時便知你非池中之物,隻是沒想到,你竟在軍略器械上有如此造詣。那連發十矢的弩機,趙叔叔都讚歎不已。”
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他的才能,試圖尋找突破口。
沈言心知這是關鍵試探,麵上卻不動聲色,依舊用那套說辭:
“蘇小姐過獎了。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的興趣,偶有所得,僥幸派上了用場,實在不值一提。”
蘇清月靜靜地聽著,不再追問具體細節,轉而聊起了北境的風土人情,語氣自然,仿佛隻是故人重逢的閒談。
但沈言能感覺到,她的每一個話題,都隱隱在勾勒他這個人。
沈言謹慎應對,心中卻愈發警惕。
蘇清月的聰慧和敏銳,以及他們之間那段“舊識”的關係,使得她的試探更加難以招架,因為她了解他“過去”的某些側麵。
傍晚時分,隊伍在一處背風的山穀紮營。
篝火燃起,驅散了些許寒意。
沈言借口巡視營地周邊,獨自一人走到了不遠處的一條小河旁。
河水尚未完全封凍,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
他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仰頭望向夜空。
今夜的星空格外清晰璀璨,銀河橫亙,繁星如鬥,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將四周照得如同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