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這個份上,烏鴉嶺前這片地界簡直沒法看了。
屍體摞得跟小山包似的,血水混著泥漿,腳踩上去吧唧吧唧響,滑不溜秋,好些人不是被砍死的,是摔倒後被自己人或者敵人踩死的。
空氣裡那味兒就更甭提了,血腥味、腸子流出來的臭味、還有受傷的人臨死前的哀嚎聲,混在一塊兒,能把人活活熏暈過去。
北境這幫兵,甭管是王崇手下的朔風城精銳,還是孫德海從主城帶出來的兵,這會兒心裡都直發毛。
他們也算見過世麵,可像雪狼國這幫人這麼打仗的,真他媽是頭一回見!
這幫狼崽子壓根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胳膊斷了用牙咬,腸子流出來用手塞回去繼續掄刀,哪怕就剩一口氣,也得撲上來摟著你一塊兒死!
這哪是打仗?這他娘的就是一群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就這麼又硬碰硬地磨了一個多時辰,太陽都升得老高了,明晃晃地照著一地狼藉。
赤那身邊還能站著揮刀的雪狼國勇士,滿打滿算就剩下一百來號人了,而且個個帶傷,好些人完全是靠意誌力在硬撐,眼瞅著就要油儘燈枯。
可就是這麼點人,愣是像顆砸不爛啃不動的銅豌豆,被將近十倍於己的北境軍隊圍著,就是吞不下去!
王崇和孫德海這邊也不好受,原本一千五六百號人,這會兒能打的也就九百左右了,傷亡小一半!
王崇臉色鐵青,心裡頭一次有點發寒。
這仗打得太虧了!
兵力占絕對優勢,愣是打成了消耗戰,還讓人家換掉這麼多弟兄。
孫德海更是急得嘴角起泡,眼看著煮熟的鴨子一次次撲騰,他感覺自己離被軍法從事不遠了。
“媽的!給老子壓上去!耗也耗死他們!弓箭手!瞅準空子,給老子往人堆裡射!彆管那麼多了!”
孫德海徹底紅眼了,扯著嗓子咆哮,自己也提著刀往前湊,恨不得親自上去把那個該死的公主揪出來。
王崇雖然也覺得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損失太大,但眼看對方已是強弩之末,也咬牙下令加強攻勢。
北境軍隊再次像潮水一樣湧了上去,刀槍並舉,箭矢也開始不分敵我地往混戰的人群裡招呼了。
赤那舞動著已經有些變形的狼牙棒,呼哧帶喘,感覺手裡的家夥越來越沉。
他看了一眼馬背上臉色慘白、左肩被流矢擦傷正在流血的阿茹娜公主,心裡湧起一股悲涼。
難道今天真要栽在這裡了?
對不起狼主,對不起國師,對不起烏恩和那麼多戰死的弟兄啊!
“保護公主!死戰到底!”
赤那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吼,聲音已經沙啞得不像樣。
剩下的雪狼國勇士們也發出了絕望的咆哮,準備進行最後的玉碎之戰。
阿茹娜公主咬著牙,忍著肩頭的劇痛,握緊了手中的彎刀,眼神決絕,她寧可戰死,也絕不再被俘虜受辱!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都以為雪狼國殘部即將被徹底淹沒的時刻——
“嗚嗷——!!!”
一聲尖銳、淒厲、如同金屬刮擦般的鷹唳聲,猛地從烏鴉嶺方向傳來!
這聲音極具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戰場上的喊殺聲!
緊接著,地麵傳來了更加密集、更加急促的馬蹄聲!
聲音來自北境軍隊的身後,也就是烏鴉嶺山口的方向!
什麼動靜?!
所有正在廝殺的人,無論是北境士兵還是雪狼國殘兵,動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驚疑不定地朝著聲音來源望去!
隻見烏鴉嶺那黑黢黢的山隘裡,如同鬼魅一般,猛地衝出了一支騎兵!
人數大概二百五十騎左右,清一色的深灰色皮甲,背上背著誇張的長弓,臉上塗抹著詭異的油彩,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
為首一員將領,身材瘦高,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頭劃到嘴角,正是雪狼國禿鷲營的千夫長——蘇赫!
原來,蘇赫按照計劃,早就帶著三百禿鷲營的精銳在烏鴉嶺內設伏接應。
左等右等不見烏恩和赤那的信號,他心知有變,立刻派出了斥候。
斥候回報十裡外正在血戰,是自家人被圍了!
蘇赫當機立斷,留下五十人守住嶺口要道,親自率領二百五十名禿鷲營精銳,如同撲食的獵鷹一般,直撲戰場!
王崇和孫德海看到這支突然從背後殺出的生力軍,心裡都是“咯噔”一下!
媽的!還有埋伏?!
王崇暗叫不好,他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
孫德海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怎麼沒完沒了了啊!
而與北境將領的驚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雪狼國殘部那死裡逃生的狂喜!
“是禿鷲營!是蘇赫將軍!”
“長生天!是蘇赫將軍來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