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言回答,蘇清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像在分析棋局:
“殿下不惜金蟬脫殼,假死離京,無非是京城已無你立錐之地。陛下猜忌,兄弟不容,尤其是……廢太子蕭璨失蹤,生死不明。你知道,留在京城,你隻能是砧板上的魚肉。唯有死,才能跳出那個囚籠。雖然你借助廢太子事件,假死脫身,逃離京都。”
“北境,天高皇帝遠,靖遠侯又是個隻認軍功、相對純粹的武將。這裡,才是你最好的棋盤。在這裡,你可以儘情施展被壓抑已久的才華,積累戰功,收攏軍心。等到手握重兵,威震北疆之時,京城裡那兩個隻知道爭權奪利、不成器的皇子,又如何是你的對手?屆時,大軍南下,清君側,正朝綱……乃至問鼎天下,誰又能擋你腳步?”
蘇清月每說一句,沈言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這女人不僅看穿了他的身份,連他心底最深處的野心和全盤計劃,都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簡直可怕!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站在雪地裡,所有心思都無所遁形!
難道蘇清月是看了無數小說,也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
這個應該不可能,不然他怎麼連諸葛連弩也不知道。
他看著蘇清月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此女絕不能為敵!否則,自己必將處處受製!
可若能為友……不,若能將她拉上自己的船,以其心智和背景,自己在北境的謀劃,必將如虎添翼!
蘇清月將他變幻不定的神色儘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最後淡淡地問了一句:“四殿下,我剛才說的……是也不是?”
沈言沉默了許久許久,屋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靜的可怕。
他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身上那股逼人的殺氣瞬間消散無形,帶著些許疲憊和釋然。
他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向蘇清月,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蘇小姐……不,清月姑娘。你贏了。”
他這算是……默認了。
屋子裡隻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交錯著。
蘇清月看著他就這麼承認了,心裡頭也是重重一跳。
她想過他會暴怒,會狡辯,甚至……會真的動殺心。
唯獨沒料到,他承認得這麼……乾脆。
這反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要知道,隻要他咬死不認,她蘇清月就算看得再透,沒有鐵證,也定不了他這“欺君罔上”的死罪。
可他認了,就等於把身家性命,交了一半到她手上。
這男人,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或者說,他看得更遠。
蘇清月暗暗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麵上依舊平靜。
她賭對了。
沈言揉著眉心的手放下,抬起眼,目光複雜地看向蘇清月,眼中沒了殺氣和偽裝,隻剩下一種審視。
他忽然開口:
“你既然看穿了,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把我假死的消息,八百裡加急,送去京城,呈報給陛下?”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沒什麼溫度的弧度,“這可是大功一件。足夠你,甚至安國公府,更上一層樓。”
這話問得誅心。
關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把問題直接擺到台麵上。
蘇清月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立刻回答。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屋子裡隻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片刻後,她緩緩搖頭,語氣清晰而堅定:
“不會。”
沈言眉梢微挑,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