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證鏈條已如鐵索連環,周福雖緘口如蚌,但真相的重量,已非任何沉默所能承載。趙雄深知,此案已不能僅以擒獲凶徒告終,更需以此為契機,敲山震虎,向那盤踞在陰影中的“雲鶴”昭示:平安縣衙,絕非任其來去自如之地。他決意在縣衙二堂,召集相關吏員,由林小乙主述,將此案層層剝繭,公之於眾。
二堂之內,燭火高燃,將朱漆梁柱映照得肅穆莊嚴。趙雄端坐主位,麵沉如水,不怒自威。鄭龍按刀立於其左,魁梧的身軀如同磐石;吳文捧著一疊驗狀文書靜立右側,神色凝重。堂下,幾位資深的刑名書吏屏息凝神,準備記錄這必將載入縣衙案牘的重要一刻。空氣仿佛凝固,唯有燭火跳躍的光影在眾人臉上明明滅滅。
林小乙立於堂中,深吸了一口帶著墨香與陳舊木材氣息的空氣,將因父仇線索而翻騰的心潮強行壓下。此刻,他不再是那個帶著私怨的少年,而是代表律法與公理,追尋真相的捕快。
“諸位大人,同僚,”林小乙清朗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堂中響起,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陳府焚屍一案,迷霧重重,然究其根本,非是鬼神作祟,亦非天降災火,實乃一場處心積慮、精心策劃之謀殺!真凶,正是那位看似忠心耿耿的陳府管家,周福!”
他首先直指核心,舉起用錦緞襯底托著的鶴影金屬片和那方木質腰牌,讓它們在燭光下泛出幽冷的光澤:“周福,絕非尋常仆役。經查,其乃隱秘組織‘雲鶴’安插之外圍成員,代號或屬‘鶴唳’之流。陳裕齋老爺因其生意觸角延伸,似對‘雲鶴’所操控之私鑄銀錢網絡有所察覺,甚或已在暗中調查取證,故而引火燒身,招致殺身滅口之禍。此為其行凶之動機根源!”
接著,他轉向那駭人的縱火手法,拿起吳文精心複原的燭台底座殘骸和那個扭曲的薄瓷小瓶:“周福利用其管家身份之便,早於案發前,便在書房日常所用燭台底座之下,暗藏此特製瓷瓶,內儲遇熱即燃的磷粉與油脂混合物。蠟燭如常點燃,其熱力緩緩傳導,積至臨界,便引燃瓶內之物,驟然發難,造成此延時縱火之局。此乃烈焰焚宅之源起,亦是周福製造不在場證明之詭計!”
然後,他詳解那令人費解的密室之謎,拿起那半截斷閂和幾段炭化的絲線殘骸:“至於門窗皆從內閂死之假象,周福更是煞費苦心,布下雙重疑陣。其一,他提前設法鬆動門閂內側銅製卡扣之粘合,待行凶之後,自門外縫隙以工具巧妙推動門閂,使其看似嚴絲合縫卡入槽中。待大火燃起,木材受熱變形,或救火者撞門震動,此本就鬆動之卡扣便易脫落,痕跡儘毀於烈焰與混亂之中。其二,為求穩妥,他亦可能同時使用了此特製堅韌絲線,於室外牽引窗銷或門閂,確保密室形成。門楣上方之摩擦淺痕、窗外窗沿之細微劃痕,以及這些僥幸存留的炭化絲線,皆為這兩套詭計留下之無法磨滅的破綻!”
他再指向吳文麵前那疊厚厚的檢驗錄證,聲音愈發沉凝:“而諸多物證,更指向其背後勢力之龐大。此磷粉,經吳文書反複驗證,乃官營軍械司或欽天監專屬之物,民間絕難獲取!此凶器短匕,形製源於邊軍‘破甲錐’,乃軍中利器之改製!周福房中搜出之私鑄銀錠,成色特殊,更刻有疑似‘鶴羽’層級之標記!凡此種種,皆無可辯駁地證明,周福及其所效忠之‘雲鶴’組織,與邊軍、軍械等國之重器,有著千絲萬縷、觸目驚心之關聯!”
林小乙陳述條理分明,層層遞進,證據環環相扣,推理嚴謹縝密,將周福的動機、手法、身份及其背後隱藏的驚天網絡,剖析得如掌上觀紋,清晰無比。堂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唯有老書吏筆下墨走龍蛇的沙沙聲,記錄著這驚心動魄的真相。幾位旁聽的老吏麵露駭然,彼此交換著震驚的眼神,他們深知,此案所涉,已遠超一樁普通命案,背後是深不見底的漩渦。
“綜上所述,周福殺人、縱火、偽造現場,鐵證如山,罪無可赦!”林小乙最後昂首總結,聲音鏗鏘有力,在梁柱間回蕩,“此案,至此可明,可結!然——”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在場眾人,“周福不過一馬前卒,其所牽連之‘雲鶴’組織,操控私鑄,滲透要害,圖謀深遠,實乃國朝心腹之患!此網,遠未破儘!此戰,方才伊始!”
他的目光最終與端坐的趙雄交彙,看到了對方眼中毫不掩飾的激賞,以及那激賞之下,更深沉的、如臨大敵的凝重。
密室之謎,至此天光儘現,魑魅魍魎無所遁形。真凶伏法,手法昭然若揭。但這朗朗天光所照亮的,卻不僅僅是周福一人的罪孽,更是一片龐大而幽暗、盤根錯節的巨大陰影,正沉沉地籠罩在平安縣,乃至整個州府的上空。
林小乙挺直脊梁,站立在光明與陰影的交界處。他知道,扳倒一個周福,僅僅是斬斷了“雲鶴”探入此地的一根觸須。那藏於州府深處、權柄之中的“鶴翎”、“鶴翼”,乃至那從未顯露真容、卻無處不在的“雲鶴”本身,依然在更高、更暗處,冷冷地俯瞰著這一切。
案件雖明,前路卻更加艱險,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更深的黑暗。但他心中那團為父昭雪、追尋公義的火種,已在這密室天光之中,燃燒得愈發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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