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雄的耐心顯然已經耗到了極限。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在狹小的公房裡投下壓抑的陰影。
“都他媽彆杵在這兒乾耗著!”他低吼道,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手下,“鄭龍,你繼續盯緊蘇府內部,尤其是你懷疑的那兩個家夥,給我深挖!王老五,你也彆閒著,帶人再去街上細問,特彆是昨夜打更的,還有蘇府後巷那些晚歸的攤販,一個都彆漏過!”
被點到的兩人不敢怠慢,連忙應聲領命。
趙雄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幾乎要縮進牆角的林小乙身上,眉頭擰得更緊。這小子一身半乾的泥汙,頭發亂蓬蓬的,眼神躲閃,怎麼看怎麼礙眼,留在衙門裡也是添堵。
“林小乙!”
“在!趙頭!”林小乙像被針紮了一樣,猛地站直,結果腦袋差點磕到身後的牆板。
“你,”趙雄語氣不善,帶著明顯的不耐煩,“跟著吳先生,去蘇府再跑一趟。吳先生要細查些東西,你機靈點,幫著打打下手,記點東西。再敢毛手毛腳壞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是!”林小乙忙不迭地點頭,心裡卻是一緊。跟著心思細膩的吳文,可比跟著王老五風險高多了,自己必須更加小心,絕不能露出任何馬腳。但同時,這或許也是他能更近距離觀察現場的機會?高逸的靈魂又忍不住升起一絲微弱的期待。
吳文已經收拾好了他的皮尺、紙筆和一個不大的布包裡麵可能裝著一些簡易的勘查工具),聞言隻是平靜地點點頭:“走吧,小乙。”
再次來到蘇府,氣氛依舊緊張。管家見到他們,雖然依舊客氣,但眉宇間的焦慮更濃了,顯然縣令那邊的壓力也傳到了他這裡。
吳文直接提出要再次勘查灶房現場,並希望詢問一些負責粗使工作的低等下人。管家自然應允,派了個小廝給他們引路。
穿過層層庭院,越往裡走,那種深宅大院的壓抑感就越強。高逸習慣性地觀察著環境:院落布局、視線死角、可能的路徑……但表麵上,林小乙隻是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在吳文身後,生怕踩錯一塊地磚。
再次進入灶房區域,那股混合著油煙、食物和淡淡黴味的氣息依舊。庫房的門依舊緊鎖,封條完好。灶台那個詭異的濕腳印已經被吳文之前用石灰粉大致圈了出來,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
吳文沒有立刻去查看腳印,而是先開始仔細測量灶房的門窗尺寸、高度,甚至用指尖抹拭窗欞角落的灰塵,看得極其專注。
“小乙,”吳文頭也不回地吩咐,“記錄:南窗高二尺七寸,窗欞間隙一寸半,積灰均勻,無新鮮擦痕。”
“啊?哦哦!”林小乙慌忙從懷裡掏出吳文遞給他的炭筆和糙紙,笨拙地試圖記下。他故意把字寫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還寫錯了幾個字,顯得十分吃力。高逸用著這具身體,書寫本就生疏,偽裝起來倒也不難。
吳文瞥了一眼他那鬼畫符般的記錄,沒說什麼,隻是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繼續他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那個被派去叫人的小廝領著三個婦人過來了。一個個穿著粗布衣裳,手上還有凍瘡和水漬,臉上帶著拘謹和不安,是蘇府最底層的粗使婆子。
吳文態度還算溫和,開始詢問她們昨夜可曾聽到或看到什麼異常,平時灶房的規矩,誰負責看守庫房鑰匙等等。
婆子們顯然被之前的“鬼神之說”嚇壞了,問及異常,要麼搖頭如撥浪鼓,要麼就支支吾吾地又把“灶王爺”搬了出來。問到鑰匙,都說由管家和掌勺廚娘分彆掌管,她們這等粗使下人根本碰不到。
問詢進展緩慢,得到的有效信息寥寥。
吳文沉吟片刻,對林小乙道:“你在這裡看著,彆讓人動任何東西。我帶她們去旁邊看看後門和雜物房的情況。”
說完,便領著那三個婆子往灶房相連的後院走去。
灶房裡頓時隻剩下林小乙一人。
機會!
高逸的心跳驟然加速。他迅速掃視四周,確認無人後,立刻撲到那被圈出的腳印旁。
蹲下身,他幾乎將臉貼到冰冷的灶台上。現代刑偵的本能徹底壓倒了一切謹慎。他仔細觀察那腳印的細節:邊緣的模糊程度、濕泥滲透進灶灰的深度、印痕底部隱約可見的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