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四和李老栓被鄭龍押著,急匆匆又心懷鬼胎地各自回家取鞍具了。偏院裡暫時隻剩下趙雄、吳文、王老五和林小乙,以及那頭依舊茫然反芻的水牛。
氣氛並未因找到了突破口而完全放鬆,反而更添了幾分懸疑和緊迫。趙雄負手而立,目光不時掃向院外,等待著那決定性的物證。吳文則再次檢查著剛才的記錄和草圖,確保萬無一失。
王老五湊到趙雄身邊,遞上汗巾:“頭兒,喝口水歇歇吧?這大日頭曬的。等那倆家夥回來,一看鞍具不就什麼都清楚了?”他試圖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趙雄接過汗巾擦了把汗,嗯了一聲,但眉頭並未完全舒展:“但願如此。隻是…單憑鞍具壓痕,若對方咬死不認,或說鞍具是新換的、借用的,亦或是牛本身近期有所不適,仍恐有扯皮之處。”多年的刑偵經驗讓他習慣性地多想幾步,追求更紮實的證據鏈。
吳文聞言,也抬起頭,推了推鼻梁雖然他並沒有眼鏡,這隻是高逸下意識觀察到的類似推眼鏡的思考動作),沉吟道:“頭兒所慮極是。若能再有些旁證,譬如…這牛平日所處的牛棚環境,或常食的草料,或許能與鞍具痕跡相互印證,更為穩妥。”
“牛棚?”趙雄目光一閃,“對!若是自家長期飼養的牛,其牛棚內的細節——臥痕、殘留飼料、甚至糞便堆積的形態,都應與彆家不同!”他越想越覺得有理,立刻下令:“走!趁他們還沒回來,我們立刻去張家溝,親自查驗兩家的牛棚!”
這是一個極佳的主意。現場勘查往往能發現意想不到的線索。
“王老五,你留下,等鄭龍回來,讓他看好人犯和牛!”
“得令!”王老五應道。
“吳文,你隨我去勘查。”
“是,頭兒!”
趙雄目光掃過,看到又試圖縮到角落去的林小乙,想起剛才那點莫名其妙的“巧合”,心裡一動,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心理,指著他道:“小乙,你也跟著!帶上記錄本和…和裝證物的布袋!手腳利索點!”
林小乙高逸)心裡咯噔一下。‘親自勘查現場?正合我意!但讓我跟著?是單純缺個跑腿的,還是…那點無心之言終究引起了他一絲注意?’他心中瞬間警鈴大作,提醒自己必須更加小心。
臉上卻立刻露出惶恐和些許笨拙的興奮:“啊?我…我也去?是!頭兒!我這就拿!”他手忙腳亂地跑去拿記錄本和布袋,還“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引得王老五發出一聲嗤笑。
趙雄看著他那毛手毛腳的樣子,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微弱疑竇又消散了,無奈地搖搖頭,率先向外走去。
…
張家溝離縣城不遠,步行兩刻鐘便到。村裡人見官差去而複返,直奔張、李兩家牛棚,紛紛圍攏來看熱鬨,又被趙雄厲聲喝止在一定距離外。
勘查先從李老栓家的牛棚開始。這是一個簡陋的茅草棚子,略顯淩亂,地麵堆積的糞便和草料殘渣似乎有些日子沒徹底清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牲畜臊臭味。
吳文屏住呼吸,仔細勘查。他檢查了食槽裡的殘留物,又觀察了地麵牛臥趴的痕跡,甚至用小木棍撥開糞便查看。趙雄則主要查看棚內懸掛的挽具、犁具等物,與記憶中的壓痕進行初步比對。
林小乙跟在最後,手裡拿著布袋和記錄本,看似無所適從,眼神卻像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掠過每一個細節。
高逸的思維在高速運轉:‘糞便形態能反映近期食譜…臥痕深度和形狀能反映牛的休息習慣和地麵軟硬…食槽殘渣能看出飼料配比…牆壁、木樁上的摩擦痕跡可能對應牛身的某些部位…任何一點與那頭牛現狀不符之處,都可能成為線索。’
吳文勘查得很仔細,但似乎並未發現特彆異常之處。李老栓家的牛棚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農戶家的牛棚。
“去張老四家看看。”趙雄沉聲道,臉上看不出喜怒。
一行人又來到張老四家的牛棚。這個棚子顯然更整潔一些,雖然同樣簡陋,但地麵清理得相對乾淨,墊草也顯得新鮮些。
吳文同樣一絲不苟地進行檢查。趙雄則拿起棚裡掛著一副舊鞍具仔細看著。
林小乙依舊扮演著跟班的角色,這裡站站,那裡看看,似乎因為幫不上忙而有些局促。他的目光掃過食槽,掃過地麵,掃過角落堆放的少量草料…
突然,他的目光在牆角一堆不起眼的、略顯潮濕發黑的墊草上停留了一瞬。那堆墊草下,似乎隱約露出一點不同於稻草的、灰白色的…纖維狀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