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的燭火劈啪作響,將吳文伏案工作的身影投在牆上,拉得細長。他幾乎將全部的精力都灌注在了那個粗糙的木質玩偶上,仿佛那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證物,而是能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他用細如牛毛的軟刷清理玩偶縫隙裡的每一粒泥土,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每一道刻痕、每一片斑駁的顏料。趙雄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視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凝滯的期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
突然,吳文的動作停住了。他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氣,猛地將放大鏡湊得更近,幾乎貼到了玩偶的表麵。
“頭兒!”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緊繃,“您看這裡!”
趙雄立刻俯身。在吳文指尖所指的位置,放大鏡下,玩偶背部一道極其隱蔽的磨損凹痕裡,隱約能看到一點點極其微小的、深褐色的、已經乾涸板結的殘留物!那顏色與木質和顏料截然不同。
“這是…”趙雄眼神一凜。
“像是…血漬?!”吳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年代極為久遠,幾乎與木頭融為一體了,但這質地和顏色…”
這個發現石破天驚!
一個粗糙的、本不該出現在富家女埋骨處的玩偶上,竟然發現了可能是血漬的殘留!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這個玩偶,極有可能不屬於受害者蘇婉兒!它更可能屬於凶手,或者在案發現場的另一個人!甚至,它可能直接與傷害行為有關!
“還有這裡!”吳文又有了新發現。在玩偶的底部,他借助鑷子,從一道裂縫中,極其小心地取出了幾粒比沙粒還要細小的、亮晶晶的碎屑。
“這是…琉璃碎屑?”吳文仔細分辨著,“不…更像是…打磨過的貝殼薄片?或者是…”他一時難以斷定,但可以肯定,這絕非玩偶本身該有的材料。
血漬、未知的亮晶晶碎屑…這個不起眼的玩偶,瞬間被賦予了駭人的分量。
幾乎與此同時,刑房的門被推開,鄭龍帶著一身寒氣快步進來,臉上帶著興奮之色。
“頭兒!有眉目了!”他聲音洪亮,打破了之前的沉寂,“按照‘跛腳’這個特征,結合老王頭說的案發時間,我們篩遍了舊檔案和戶籍!康元十七年前後,在悅來客棧附近一帶活動的、右腿有殘疾或舊傷的人,符合年齡範圍的,總共隻有三個!”
他遞上一張名單:“一個是對街鐵匠鋪的學徒,案發後不久就出師離開平安縣了,據查早已病故在外鄉。一個是走街串巷的賣貨郎,案發那年冬天就因為醉酒跌進冰窟窿淹死了。”
趙雄的目光迅速掃過名單,落在了第三個名字上。
“第三個,”鄭龍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抓到獵物的興奮,“是當時悅來客棧隔壁一家小木工作坊的學徒,叫孫二狗!檔案記載,他當年十七歲,右腿小時候被倒下的木材砸傷過,有點跛。案發後不到半年,他就離開了平安縣,再無音信!”
木工作坊的學徒!
趙雄和吳文的目光瞬間交彙,同時落在了桌上那個粗糙的木質玩偶上!
一切似乎瞬間串聯了起來!
一個木工作坊的學徒,有能力、也有邊角科料製作這樣一個粗糙的玩偶!
玩偶上可疑的血漬!
老王頭看到的模糊跛腳身影!
案發後不久即離開,形同潛逃!
“孫二狗…”趙雄緩緩念出這個名字,眼中寒光乍現,“立刻查!動用一切渠道,查這個孫二狗離開平安縣後去了哪裡,現在何處!發海捕文書!”
“是!”鄭龍大聲應道,轉身就要走。
“等等!”趙雄叫住他,目光再次投向那個玩偶,“玩偶上還有另一種東西,一些亮晶晶的碎屑,吳文,儘快弄清楚那是什麼。鄭龍,你查孫二狗時,特彆注意他離開前後,有無接觸過可能產生這種碎屑的行業或物品!”
“明白!”
鄭龍風風火火地走了。吳文立刻著手對那亮晶晶的碎屑進行更精細的檢驗。
趙雄獨自站在案前,看著那份名單上“孫二狗”的名字,又看了看那具小小的骸骨和那個詭異的玩偶。
真相的大門,正在被猛烈撞擊。那個隱藏在十五年前雨夜河畔的幽靈,終於露出了模糊的輪廓。
然而,就在這關鍵突破帶來的振奮之餘,趙雄心底那一絲關於林小乙的疑慮,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變得更加尖銳。
玩偶…木匠學徒…
林小乙的父親,據檔案記載,也是因公殉職的一名老捕快。但趙雄依稀記得,似乎聽誰提起過,林小乙家道中落前,其母族那邊,仿佛有親戚做過木匠之類的營生?這隻是他模糊的記憶碎片,無法確定。
而且,林小乙入衙以來,雖然笨拙,但偶爾擺弄些繩索、小木棍之類的東西時,手指似乎有種異樣的靈巧?那是否是一種…對木材工具的潛在熟悉感?
更重要的是,他一次次“無意”的指引。發現銀簪碎片可以說是運氣,哼出“滾下來”也可以說是巧合。但那首童謠…那首精準複述案情的童謠,其傳播方式如此詭異,真的與他毫無關係嗎?
他發現真相的方式,太過“巧合”,太過“精準”,精準得…仿佛他早就知道答案,隻是用一種無人能質疑的方式,一步步引導著他們去發現。
趙雄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如果林小乙真的與舊案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那他潛入衙門,一次次引導破案,目的究竟是什麼?是為父輩複仇?是為真相昭雪?還是…有著更深的圖謀?
他看著燭光下森白的骸骨,仿佛看到了一張巨大的、交織著過去與現在的網。而林小乙,就像是伏在這網中心的一隻蜘蛛,看似靜止無害,卻可能牽動著每一根絲線。
凶手的影子已然浮現。
但身邊的迷霧,卻似乎更加濃重了。
趙雄深吸一口氣,將翻騰的思緒強行壓下。眼下,抓捕孫二狗是第一要務。
但他知道,關於林小乙的謎題,他必須找一個機會,親自去解開。
而此刻,廂房裡的林小乙,似乎因為腳傷和安神湯藥的作用,睡得正沉。
隻是那微微顫動的睫毛下,是否真的是一片混沌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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