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內的喧囂暫告一段落。鄭龍那邊盤問暫無突破性的進展,下人們眾口一詞,都說昨夜一切如常,未曾聽到繡樓有何異響,更彆提見到什麼可疑人影了。問及細鐵鉤之類的工具,更是紛紛搖頭,言說內宅仆役少有接觸此等物什。
吳文已帶著那關鍵的“羊羔毛”線索,匆匆趕往市集和各處作坊鋪麵進行調查。廳內一時隻剩下趙雄、林小乙,以及幾個看守證物的衙役。
趙雄踱步到窗前,目光看似落在庭院中的花草上,實則腦中飛速整合著現有的線索:偽造的狐毛、門閂上的工具劃痕、內應的可能性否則外人難以如此熟悉小姐作息和繡樓布局)、以及…身邊這個屢屢“無意”點破關鍵的小子。
他需要一個新的突破口。狐毛的來曆有吳文去查,那麼工具和內應呢?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窗台——方才吳文就是在那裡小心翼翼收集走了所有狐毛。此刻窗台空了,但…
趙雄眼神微凝。他想起吳文之前彙報時,似乎還提到了“窗台灰塵有輕微擾動痕跡”。
“來人。”趙雄忽然開口。
一名衙役立刻上前:“頭兒?”
“去小姐閨房,將窗台以及窗台下方地麵上的浮塵,全部仔細收集起來,帶回衙門交給吳文查驗。”趙雄下令。現代痕檢學的知識告訴他,微量物證往往能提供意想不到的線索,尤其是這種偽造現場,凶手極易留下不屬於現場的細微物質。
“是!”衙役領命而去。
林小乙依舊縮在角落,聽到趙雄的命令,似乎有些不解,又不敢問,隻是偷偷抬眼看了看趙雄的背影。
衙役很快返回,手裡拿著幾個小紙包,裡麵是從窗台和窗下地麵掃取的混合灰塵。
趙雄接過紙包,卻沒有立刻離開張府的意思。他重新走回偏廳的條案旁,竟親自打開了其中一個紙包,將裡麵那點可憐的灰塵倒在了一張乾淨的白紙上。
他這舉動,讓廳內眾人都有些詫異。頭兒這是要親自驗看?這可不像趙捕頭平日作風,他更擅長統籌指揮和審訊攻堅,而非吳文那種精細的勘查。
林小乙也忍不住好奇,又往前悄悄挪了半步,伸長脖子偷看。
趙雄其實並非要親自做精細分析,他隻是想碰碰運氣——用某種方式,看看能不能再次“激發”身邊這個“人形線索提示器”。
他用手指極其輕微地撥動著紙上的灰塵混合物,動作看起來甚至有些外行和粗放。灰塵被撥開,露出下麵更細微的顆粒。
忽然,他的手指頓了頓。在灰黑色的塵土中,似乎夾雜著幾粒極其微小的、顏色略深、質地似乎也有所不同的碎屑。不仔細看,根本無從分辨。
趙雄沒有聲張,他甚至沒有用鑷子去夾,而是繼續用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仿佛隻是隨意翻看。但他的眼角餘光,卻緊緊鎖定了林小乙。
果然,林小乙的注意力似乎被趙雄的動作吸引了。他的目光跟著趙雄的手指移動,當趙雄的手指看似無意地多次拂過那幾粒特殊碎屑所在區域時,林小乙的鼻翼忽然微不可察地翕動了兩下。
然後,他像是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甚至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尖,露出一絲輕微的不適和疑惑的表情。這個小動作轉瞬即逝,他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怯生生的樣子。
但趙雄捕捉到了!
“怎麼了?”趙雄立刻抬頭,目光如電般射向林小乙,“聞到什麼了?”
“啊?沒、沒什麼…”林小乙嚇了一跳,趕緊擺手,臉又紅了,“可能…可能是灰塵嗆、嗆到了…”
趙雄卻不再給他掩飾的機會。他猛地從旁邊拿起一個空茶杯,將白紙上的灰塵混合物小心地倒進去少許,然後提起桌上的茶壺,將少許溫水衝入杯中。
他用手指快速攪動了幾下,然後立刻將茶杯湊近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