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透過刑房的窗欞,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光影。
吳文依舊沉浸在他的微觀世界裡,對著羊羔毛和香料碎屑反複比對、嗅聞、甚至取了一點點嘗試溶解觀察,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難題。
趙雄則看似閉目養神,實則腦中飛速運轉,將所有線索——偽造的狐毛、驅邪香料、內應小翠、手腕帶疤的鬥笠男——反複排列組合,試圖勾勒出那個隱藏在“狐仙”麵具下的真實身影。
購買羊羔毛需要接觸特定店鋪,使用大量特殊香料必然有來源,手腕的舊疤更是顯著特征…這個人,絕不可能完全隱形於市井。
就在這時,之前派去根據香料調查張家內部人員的衙役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和興奮交織的複雜表情。
“頭兒!有發現,但是…有點奇怪。”
“講。”趙雄睜開眼。
“屬下奉命查問張家上下誰常用那種驅邪香料。問了一圈,大部分下人都說那是便宜貨,隻有家裡實在困難或者特彆迷信的婆子才會偶爾買點熏屋求心安,張家規矩嚴,明麵上是不許搞這些的。”衙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但是,有幾個老仆偷偷告訴屬下,要說誰屋裡常年有這種味兒…恐怕隻有…張管家!”
“張管家?”趙雄目光一凝。張管家是張家的老人,地位頗高,打理內外事務,頗得張員外信任。
“是!據說張管家的老娘常年臥病在床,信佛信道也信狐仙,極其迷信,屋裡常年燒著這種驅邪香,味道濃得嗆人。張管家是個孝子,日日早晚都要去老娘屋裡請安伺候,身上難免會沾染些味道。”
一個合理的、能長期接觸香料來源的解釋出現了!
“那張管家手腕可有舊疤?”趙雄立刻追問。
衙役搖搖頭:“這…屬下沒敢細看,也沒借口查看。但張管家平日深居簡出,舉止沉穩,不像會戴鬥笠出去買羊羔毛的人啊?而且他為何要偷自家小姐的嫁衣?沒動機啊!”
確實,動機是最大的疑點。張管家在張家地位尊崇,待遇優厚,為何要鋌而走險?為錢?似乎說不通。
案情似乎陷入了僵局。找到了香料源頭,卻缺乏動機和直接證據手腕疤痕)。
刑房內一時安靜下來。
角落裡的林小乙,依舊低著頭,但握著筆的手指卻微微動著,似乎在下意識地在空白的紙頁上畫著什麼無關的線條。
趙雄的目光掃過他,心中那股邪火又冒了起來。這小子,肯定還知道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再逼一逼。他起身,走到吳文的條案旁,看似是去關心檢驗進度。
“吳文,怎麼樣?這香料,除了驅邪,可還有彆的名堂?”
吳文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麵露難色:“頭兒,這香料成分有些複雜,除了常見的柏葉、艾草之外,似乎還摻雜了少許極細的、某種特殊礦物的粉末,導致其燃燒後氣味辛竄持久,極易附著…但具體是什麼礦物,一時難以斷定…”他指了指旁邊一堆翻開的藥典和雜物誌,“需要更多時間查證。”
特殊礦物粉末?趙雄記下了這個細節。
就在這時,也許是趙雄站的位置離林小乙近了些,也許是林小乙畫線條太投入,趙雄似乎聽到他極輕地、無意識地吸了吸鼻子,然後極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嘴唇無聲地蠕動了一下,仿佛在自言自語什麼。
趙雄眼神一厲,猛地轉頭,聲音陡然提高:“林小乙!你在那嘟囔什麼?!”
這一聲嗬斥如同驚雷,嚇得林小乙猛地一顫,手裡的筆“啪”地又掉了,他慌忙站起來,臉白如紙:“沒…沒有…趙捕頭…我就是…就是鼻子有點癢…”
“鼻子癢?”趙雄一步逼近,目光如刀,“我看你不是鼻子癢,你是心裡有話癢!說!你是不是又‘聞’出什麼了?關於這香料?!”
高壓之下,林小乙似乎徹底崩潰了,他眼圈一紅,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慌亂道:“我…我就是瞎想的…趙捕頭您彆生氣…我…我好像記得…以前…以前聽街口賣醃菜的王婆說過…她…她醃菜怕生蟲…也會弄點這種便宜的香料末…混在壇子口…說…說比一般的香料…更…更防蟲…還…還能讓菜帶點說不出的…古味兒…我…我瞎說的…”
醃菜?防蟲?古味兒?
這都什麼跟什麼?!
鄭龍在一旁差點笑出聲,覺得這傻小子真是被嚇傻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然而,吳文卻猛地愣住了!他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猛地低頭看向那香料碎末,又猛地抬頭看向趙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頭兒!他…他可能說對了!”吳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防蟲!古味兒!是了!是了!我想起來了!這種混合了特殊礦物粉末的廉價香料,除了驅邪,還有一個非常冷僻的用途——用於一些仿古做舊的行業!比如偽造古畫、做舊家具!那種礦物粉末燃燒後的氣息,能加速紙張、木材、甚至某些織物的氧化,使其快速呈現陳舊感,並且其氣味能有效驅趕蠹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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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古做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