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衙,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趙雄顧不上換下濕衣,立刻召集了吳文和剛從外麵回來的鄭龍。
刑房內,氣氛因為新的發現而重新變得緊張起來。
“陳秀?”吳文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從卷宗裡抽出一頁,“劉書生昨日確實提及,失竊前兩日,這位陳秀也曾向他打聽過程墨選本之事。”
鄭龍雖然因為昨天抓錯人還有些訕訕,但聽到新線索,立刻又來了精神:“又是這個陳秀?看來這小子肯定有問題!頭兒,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急什麼!”趙雄喝止他,“現在隻是懷疑。此人也是讀書人,無憑無據,豈能隨意抓捕?打草驚蛇怎麼辦?”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吳文,你立刻去查這個陳秀的底細,住址、家境、平日往來、在學子中的風評,越詳細越好。”
“是。”吳文領命,匆匆而去。
“鄭龍,你帶兩個人,去陳秀住處附近暗中盯著,看看他有無異常舉動,接觸什麼人。記住,隻是盯梢,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動手!”
“明白!”鄭龍抱拳,也快步離開。
刑房裡又隻剩下趙雄和林小乙。趙雄坐在案後,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目光低垂,顯然在整合思考所有的線索。林小乙安靜地站在下方,心裡也在飛速分析。
貨郎踩點,迷香工具,精準盜竊,現在又冒出這個與多位事主有過接觸的陳秀…陳秀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提供信息?協同作案?還是…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窗外雨聲漸歇,隻剩下滴滴答答的餘韻。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吳文先回來了,臉色帶著一絲凝重。
“頭兒,查到了。陳秀,本縣人士,住城西楊柳巷,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屢試不第,為人有些孤僻,但在部分寒門學子中略有才名。據與其相熟者言,此人近來似乎頗為困窘,曾向同窗借貸,但就在前幾天,手頭忽然寬裕了些,還了些舊債。”
“寬裕了?”趙雄眼神一凜,“來源呢?”
“無人知曉,隻說是得了些潤筆之資。”吳文推了推眼鏡,“但據我查問,近期並未見他有何大作問世或替人抄書寫信。”
“借貸…突然寬裕…”趙雄的手指敲擊速度加快,“時間點與失竊案高度吻合。”
又過了一會兒,鄭龍也回來了,帶著一身潮氣。
“頭兒,盯了一會兒,那陳秀就在家裡讀書,沒什麼異常。就是…”鄭龍撓撓頭,“就是看他出門去了趟巷口的雜貨鋪,買了些最便宜的筆墨,看著確實不像有錢的樣子。哦對了,他回來時,在門口和一個貨郎說了幾句話。”
“貨郎?!”趙雄和吳文幾乎同時出聲。
“什麼樣的貨郎?”趙雄急問。
“離得遠,沒看清臉,個頭不高,戴著個鬥笠,不是昨天抓的那個王二狗。”鄭龍答道,“就說了幾句,那貨郎就走了,陳秀也回家了。”
貨郎再次出現!而且還與陳秀接觸了!
案情似乎一下子明朗起來:陳秀提供內部信息,貨郎負責外部踩點和實施盜竊!兩人合夥!
鄭龍興奮起來:“頭兒!這下沒跑了吧?肯定是他們兩個!抓人吧!”
吳文卻皺了皺眉:“頭兒,目前這些都隻是間接推測。我們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陳秀參與了盜竊。他與貨郎接觸,也可以解釋為尋常買賣。那些突然寬裕的錢財,他若咬死是潤筆或家中舊物變賣,我們難以駁斥。至於打聽書籍,同窗之間交流學問更是正常。”
“那怎麼辦?難道就乾看著?”鄭龍不滿道。
趙雄沉默著,手指敲擊桌麵的聲音在安靜的刑房裡格外清晰。他知道吳文說得對,讀書人最重名聲,沒有鐵證,根本無法動陳秀。打草驚蛇,反而可能讓真正的幕後主使或銷贓渠道隱藏更深。
怎麼辦?從何處突破?
他目光掃過台下。鄭龍急躁,吳文謹慎,都有其局限。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一直低著頭,仿佛在神遊天外的林小乙身上。
這小子…雖然來曆可疑,但每每總能歪打正著…
“小乙。”趙雄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