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乙關於“幕後黑手”與“第三方”的石破天驚之語,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在趙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並非沒有懷疑過案件背後可能更複雜,但如此大膽、將所有矛盾線索統合起來的推斷,還是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看著眼前這個依舊帶著幾分怯懦神色的年輕捕快,那雙眼睛裡此刻閃爍的光芒,卻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霧。
“依據?”趙雄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林小乙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蕩的心緒,條分縷析:
“頭兒,您想。黑三,收錢福的錢殺李明遠孫賬房),這是第一條線。但同時,他的手下阿醜,卻持有特殊銅錢信物,去殺可能指證柳氏從而牽扯出周老爺中毒案)的來福,這看似是第二條線。黑三團夥同時接兩條目標相悖的買賣,風險極高,不符合常理。”
“除非,”林小乙目光灼灼,“他們接的,根本就是同一個主人的同一個任務!這個幕後主人的目的,就是要讓醉仙樓大亂,讓周老爺、錢福、李明遠這些知道他某個秘密的人,互相猜忌、互相殘殺,甚至全部滅口!而柳氏的妒殺,可能隻是被他利用、加劇混亂的一步棋!”
“秘密?什麼秘密?”鄭龍忍不住插嘴,他被這繞來繞去的陰謀搞得頭大。
“假賬!”林小乙和趙雄幾乎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了然。是了,隻有那本牽扯巨額利益、可能隱藏著更大罪惡的假賬,才值得如此大動乾戈,布下這般驚天迷局!
“李明遠掌握了假賬秘密,用來勒索錢福。錢福欲殺李明遠滅口。幕後黑手擔心假賬秘密徹底暴露,索性推動雙方互相殘殺,並趁機將可能知情更多的周老爺也拖下水,甚至利用柳氏的殺心,讓水更渾!他派阿醜殺來福,既是為了滅口柳氏這條線,防止追查過深,也可能是因為來福無意中發現了關於假賬的更多事情!”林小乙的推理越來越順暢。
“而那枚銅錢,”趙雄攤開手掌,看著那枚刻著扭曲“酉”字的崇寧通寶,眼神冰冷,“就是這幕後黑手,控製黑三這類黑暗力量的憑證!來福臨死前看到的,不是李明遠,而是持有這枚銅錢的阿醜!他想寫的,是這銅錢上的標記!”
一切豁然開朗!
“立刻提審黑三!”趙雄怒吼,聲震屋瓦,“這回,不問孫賬房,隻問這銅錢!問他的主子是誰!”
陰暗的縣衙大牢,火光跳躍。黑三被拖到審訊室,腿上的傷讓他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凶狠。
當趙雄將那枚銅錢“當啷”一聲扔在他麵前時,黑三瞳孔驟縮,臉上的凶狠瞬間被極大的恐懼取代!
“不……不認識……”他下意識地否認,聲音卻帶著顫抖。
“不認識?”趙雄冷笑,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臉狠狠按近那枚銅錢,“阿醜已經落網!他什麼都招了!這‘影鼠’的信物,你黑三爺會不認識?說!誰給你的這銅錢?誰是你的主子?!”
趙雄這是在詐他,阿醜並未抓到。但黑三做賊心虛,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證據”和趙雄的氣勢震懾,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大半。
“我……我說……是……是……”黑三汗如雨下,眼神驚恐地四處亂瞟,仿佛害怕隔牆有耳,“是……‘酉時之人’!”
酉時之人?
又是“酉”!
“說清楚!誰是‘酉時之人’?!”趙雄逼問。
“我……我也不知道他真正是誰……”黑三癱軟在地,絕望地道,“每次聯絡,都在不同的地方,他要麼背光,要麼戴著鬥笠……隻知道……隻知道他應該是縣衙裡的人,能量很大……這銅錢,就是他給的信物,見錢如見人……這次醉仙樓的事,也是他下的令,讓我們既要按錢福的要求找機會對孫賬房下手,又要確保周老爺也活不成,還要滅口來福……賞錢也是他給的,比錢福給的多得多……”
縣衙裡的人!能量很大!
黑三的供詞,如同一道驚雷,劈在了趙雄、林小乙,以及所有參與審訊的捕快心頭!
內鬼!縣衙內部,果然有內鬼!而且位置不低!
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脊背升起。他們這些日子所有的調查、奔波、推論,可能都在這個內鬼的注視甚至引導之下!
“他有何特征?身高?體型?聲音?”林小乙急忙追問。
“身高中等……有點瘦……聲音……聲音有點尖細,像是……像是刻意壓著嗓子……”黑三努力回憶著。
中等身材,偏瘦,聲音尖細……這些特征,在縣衙裡並不少見。
“他如何傳遞命令?通過誰?”趙雄抓住關鍵。
“有時是半夜從窗戶扔進字條……有時……是趁亂塞給我……有一次,是……是放在城隍廟香爐底下……”黑三交代著,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有一次,我隱約看到他離開時,腰帶上……好像掛著一塊小小的、深綠色的玉佩,形狀……形狀有點像一片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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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綠色,葉形玉佩?
這個細節,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小乙記憶的閘門!
他猛地想起,在之前某次跟隨趙雄去縣衙二堂稟報案件進展時,曾無意中看到李縣令身邊的孫師爺,腰間就佩著一塊類似的玉佩!當時他還覺得那玉佩顏色深沉,頗為彆致!
孫師爺?!那個總是低著頭,看似謙卑,負責文書往來、檔案管理的孫師爺?!
他完全符合中等身材、偏瘦的特征!至於聲音……他平日說話確實不高,若刻意壓低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