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一頓，緩緩走了過去。
這裡是奶奶的辦公室，也是奶奶睡覺的房間。
離得近了，一陣壓抑的、低沉的咳嗽聲從窗戶縫裡傳了出來，像一根細針，輕輕紮在他的心上。
他抬起手，在門上輕輕叩了三下。
“誰啊。”裡麵傳來奶奶沙啞的聲音。
李道生推門而入，看到奶奶正戴著老花鏡，伏在書桌前，佝僂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瘦小。
桌上攤開的不是賬本，而是一疊厚厚的病例報告和化驗單。
“奶奶，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聽到熟悉的聲音，奶奶抬起頭，看到是他，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道生？你……怎麼回來了。”
“嗯。”李道生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那些寫滿了他看不懂的醫學術語的紙張上，“工作沒做好，被開除了。”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奶奶愣了一下，隨即摘下眼鏡，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她並沒有追問細節，隻是伸出布滿褶皺的手，輕輕拍了拍李道生的手背，溫和地安慰道：“開除了就開除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拿起桌上的病曆，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放進一個牛皮紙袋裡。
“這是小七的病例？”
“是啊，街道辦的劉主任，幫忙聯係了一個專家，我把病例都準備一下。”
“那太好了。”李道生非常開心，“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不用，小七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好學業，咳咳咳。”
奶奶說了幾句話以後，又開始咳嗽。
“奶奶.....”李道生擔心的輕撫奶奶的後背，“你沒事吧，什麼時候帶小七去醫院啊，要不你也順便做個檢查吧，我最近兼職賺了點錢。”
“我沒事，你啊，也彆總想著去兼職了。我前兩天問了，社區有一家琴行，響應街道辦服務，說可以在福利院招收一名學生，免學費，我想著...咳咳...我想著讓你去，你今晚沒有回來，我也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好的。”李道生對於奶奶的安排向來都不會拒絕。
“嗯！”奶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今天這麼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李道生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福利院不大，現在一共住了十三個孩子。
十個女孩，算上他，男孩隻有三個。
這年頭被拋棄的男孩很少，就算被拋棄大多也是有點殘缺。
像李道生這種長得不差，沒有一點缺陷的更是少之又少。
一直以來，他和小四和小九，住在一個房間。
小四先天智力不全。
小九是兔唇。
原本按照規定，年滿十八歲的他其實應該離開這裡，獨立生活了。
但奶奶堅持讓他留下，並且負擔他所有教育費用，以及日常生活花銷。
能夠把他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養育長大，恩情已經重如泰山。
更何況奶奶還在操心他的將來。
所以李道生有什麼資格不聽奶奶的話呢？
李道生回到房間，剛把門帶上，身後就響起了輕叩聲。
他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的俏麗少女，正仰著頭看他。
是羅菲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