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媒使者的乾擾仍在繼續,荒原之息的中和波如期襲來。
我站在耕帶中心,閉上眼。
三百個量子節點,在黑暗深處,同時震動。
那一瞬間,整個月壤仿佛輕輕顫了一下。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極深的地底,緩緩睜開了眼。
第七夜,荒原之息的吼聲變了。
不是那種碾碎一切的中和波,也不是地質層撕裂般的低頻掃蕩。
它像一根鏽蝕千年的銅鐘被輕輕敲響,聲音渾濁、遲緩,卻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共鳴。
我猛地睜開眼。
腳下月壤在震,不是震動,是呼吸。
菌絲網絡瘋了。
銀白色的脈絡從耕帶核心爆射而出,像是大地突然睜開了億萬隻眼睛。
它們貼著地表蔓延,鑽入岩縫,攀上廢棄的管道支架,一夜之間,三千米環形帶被織成一張活著的網。
空氣中浮起微弱的熒光——那是孢子在覺醒,在低重力下緩緩飄升,如同星塵逆流。
而我的右臂,燙得像要燒起來。
綠色光脈不再跳動,它散了,化作無數細如發絲的神經狀能量流,順著血液奔湧全身,又從指尖滲出,紮進腳下的土地。
我沒有切斷連接,反而主動放鬆意識,任由那股暖流把我拖進更深的地方。
然後,我“看見”了。
不是用眼睛。
是感知。
是觸達。
是每一寸土壤的濕度變化、每一條菌絲尖端的分裂速度、每一粒沉睡萬年的有機分子重新活化的顫動……全都清晰得如同自己的心跳。
我不是在控製它們。
我在成為它們。
這片生態不再需要我澆水、調溫、編程指令。
它已經學會了呼吸,而我,是它的根係,是埋在最深處的心臟起搏器。
三百枚埋下的量子節點沒有爆炸,沒有釋放能量,它們隻是靜靜地播放著那首跑調的《茉莉花》,一遍又一遍,像母親哼唱的搖籃曲,喚醒又一塊死去萬年的大陸。
“成功了?”戌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機甲的探測雷達瘋狂閃爍,數據瀑布刷得幾乎看不清,“抑製場讀數歸零!重複,歸零!菌絲活性指數突破臨界值,正在自主構建氮循環鏈!”
我沒回答。
因為我聽到了更深處的聲音。
風媒使者駕馭氣流掠過穹頂,傳回一段模糊音頻——荒原之息的最後一聲低吼,竟扭曲成了一句呢喃:
“……原來春天,是會傳染的。”
我怔住了。
那不是程序反饋,不是機械殘響。
那是意識的退場,是守望者終於放下刀劍,承認新生命有權降臨。
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上來。
不是因為勝利,是因為聽見了“它”也懂了什麼是溫柔。
我轉身,看見常曦站在第一朵藍雪花前。
她素白的衣角沾了露水——真正的液態水凝結,在月球上本該是奇跡。
她小心翼翼摘下一片花瓣,放入通訊艙的量子糾纏節點。
信號發射無聲無息。
三秒後,地球方向傳來回應。
一個稚嫩的童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爸!外麵……有花香了!”
緊接著是一段斷續的播報:“……靜海監測站確認……大氣微量有機成分異常升高……初步判定為高等植物揮發性代謝物……這不可能……月球生態圈……已激活?!”
控製台的屏幕上,地球夜麵的城市燈光忽然亮起大片,警報與歡呼交替閃爍。
我們沒說話。
隻是彼此靠近,手緊緊握在一起。
她側頭看我,眼中冰霜徹底融儘,映著滿室熒光流動的菌絲,輕聲道:“你說得對。吵醒一塊死地,不需要炸彈。隻需要……一首難聽的情歌。”
我笑了,反手將她摟緊。
望向地球的方向
遠處,戌土已啟動犁具,合金犁鋒劃開焦黑的灰原,發出刺耳卻振奮的摩擦聲——那是新耕痕的第一道音符。
而在廣寒宮最深的檔案庫裡,一扇從未開啟的鈦合金門悄然解鎖。
門內,三百個休眠艙靜靜排列,表麵銘牌泛著冷光。
我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但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這塊刻著他們姓名的牌子,立在新生綠洲的最高處。
喜歡我在月宮娶了嫦娥請大家收藏:()我在月宮娶了嫦娥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