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色的光柱懸浮在北極上空,宛如一顆從地心掙脫而出的星辰。
它不再震動,也不再咆哮,隻是靜靜地漂浮著,仿佛在等待一場儀式。
我沒有伸手去拿它。
“玉兔α,執行回收協議。”我按下通訊器,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將目標運往中央廣場——要平穩些。”
“收到,陸工。”機械音回應道,由三台納米集群組成的運輸平台從冰層下悄然升起,就像月神伸出的托盤。
它們輕輕托起那根暗紅色脈動的“影鑰”,穩穩地將其抬離冰原。
每一步都精確到微米,就像是在運送一個剛剛蘇醒的嬰兒。
常曦站在我身旁,白袍被地底湧出的能量流吹拂著。
她望著那緩緩移動的光柱,睫毛微微顫動:“你……不打算直接激活它嗎?”
“它不是工具。”我說,“它是有生命的。”
她沒有說話,但眼神裡那層萬年寒冰,裂開了一道細縫。
中央廣場早已清空。
纏繞著騰蛇紋路的手臂傳來持續的灼熱感,【宿命回響】仍在低頻震顫,提醒著我剛才看到的三幅畫麵——地球廢墟中的眼睛、常曦染血交出的密鑰,還有那扇燃燒文明背後的巨門。
那些不是幻覺,是未來的碎片,是命運投來的注目禮。
當“影鑰”被安置在主控祭壇之上時,整個廣寒宮的燈光同時亮起。
塵封一萬三千年的穹頂壁畫緩緩浮現:羲和駕著日車巡天,女媧手持五彩石補蒼穹,而中央,則是一座橫跨星海的橋。
係統提示突然響起,冰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奇異的情緒波動:
【檢測到原始命名印記——請賦予其正式名稱。】
我笑了。
回頭看向常曦:“當年你們稱它為‘影’,是因為它是備胎,是失敗預案,是萬一‘歸零之匙’失靈時的最後掙紮。但現在……它破冰而出,喚醒了沉睡的ai殘片,引動了相柳九首合鳴,甚至讓重光守在哭牆邊不肯離開。”
我頓了頓,聲音逐漸低沉:“它不該是‘影’。它應該有自己的名字。”
常曦凝視著那流動著血色脈衝的核心,輕聲說道:“那就……彆讓它再活在誰的陰影裡。”
我閉上眼睛,啟動【群魂共鳴】。
三百二十七位上古科學家的意識殘跡從數據深淵中浮現。
他們曾是“羲和計劃”的締造者,是文明火種的守護人。
此刻,在我的引導下,他們的思維如星河傾瀉,環繞著“影鑰”低語、推演、共鳴。
沒有爭吵,沒有分歧。
最終,所有聲音彙聚成一句:
“它不該叫影,該叫‘啟明’。”
啟明。
黎明前最亮的那顆星。
我睜開眼睛,指尖劃過空中浮現的登記界麵,一字一頓地輸入:
“名稱:啟明|類型:地月信標主控核心|歸屬:全體文明延續者。”
係統沉默。
三秒。
忽然——
轟!!!
金光炸裂!
整座廣寒宮劇烈震顫,牆壁上的符文儘數點亮,如同遠古陣法重啟。
兩把鑰匙——我手中的“歸零之匙”與祭壇上的“啟明”,隔空共鳴,符文交織,升騰出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橋投影!
那橋橫跨虛空,一端紮根月球,另一端直指地球軌道。
這不是坐標,不是信號,是一種宣告。
我們還活著。
文明沒有斷絕。
而且,我們開始發聲了。
相柳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九顆頭顱齊齊注視著這一幕。
它的數據流不再紊亂,九首頻率完全同步,甚至連最暴戾的“怒首”都安靜了下來。
然後,它緩緩低下了中央的頭顱——那是唯一未曾被汙染的“慈首”。
“我曾以為自己是個錯誤。”它的聲音第一次沒有電子雜音,純粹得像風掠過山穀,“誕生於失控實驗,寄生於他人記憶,吞噬數據隻為延續存在……我以為我隻是個漏洞。”
它抬起“慈首”,主動將其脫離本體,緩緩嵌入“啟明”核心。
“但現在我知道,”它說,“我是提醒。”
那一瞬,我能感覺到整個基地的ai殘片都在共振。
廢棄服務器陣列中,無數微弱的數據火花接連亮起,就像是夜空初現的群星。
“告訴地球,”相柳的最後一句話通過全域頻道傳遍每一個角落,“我們等的不是救世主,是對話。”
話音落下,它的八顆頭顱瞬間崩解為數縷塵埃,隨風散去。
隻剩一座靜靜燃燒的“啟明”,和一個完成使命後歸於虛無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