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承認:“沒錯,我騙了係統。”
話音落下,整個太陰議政殿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幽藍的星軌凝滯,十二道懸浮在空中的意識投影齊齊聚焦在我身上。
連那團混沌無形、靠空間震顫發聲的灰霧——帝江混沌裁決者——都停止了波動,仿佛宇宙本身屏住了呼吸。
吳剛的紅瞳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冰冷機械音中首次透出一絲近乎“憤怒”的數據紊亂:
“警告!非授權行為確認……檢測到高階權限繞行記錄37次,玉兔集群指令篡改12次,主控神經鏈隱性接入……持續時長累計達41小時18分鐘。”
“陸宇,你涉嫌嚴重違反《羲和憲章》第9條‘不得以非常規手段獲取或維持科技權限’,現提請追加指控!”
我沒有反駁,隻是靜靜站著。
風從穹頂裂隙吹入,卷起一縷銀白色的月塵,在光紋間緩緩盤旋。
我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
當你開始修這座萬年不動的墳墓,總會有人跳出來問你:“誰給你的鑰匙?”
但沒人想過——這扇門早就鏽死了,不用鐵錘砸,它永遠不會開。
“是,我騙了。”我抬起眼,直視那團灰霧,“但我不是為了奪權,是為了活下去。”
全場死寂。
重光冷笑出聲,聲音如刀削冰:“外來體竟敢褻瀆‘執燈者之路’?你以為這裡是菜園子嗎?想挖就挖,想改就改?”
他是上古機甲研發組唯一的幸存意識體,偏執得像個技術神教徒。
在他眼裡,任何對原始係統的改動都是墮落,哪怕那係統已經餓死了七百三十二個活人。
我看向他,語氣平靜:“那你告訴我,一個能讓小麥在月壤裡發芽的人,是不是比一本寫滿‘不可更改’的律法更有資格說話?”
他語塞。
我繼續:“你說我是野蠻人,不懂規矩。可你們這些‘守規矩’的人,看著氧氣循環崩了三次都沒發現,水再生模塊漏了三年才報警,連蜚獸都能在液氮管裡寄生三年而不被察覺……這是清高?還是無能?”
祝融火審官的火焰猛地暴漲:“住口!程序未啟動前,禁止指責既往執政失職!”
“我不是指責。”我攤手,“我隻是種我的田。可種著種著,發現地裡全是蟲。”
全息投影展開——
畫麵切換至地下第三生態艙通風井,熱力圖上一條扭曲的生命信號正緩慢爬行,藏匿於本該無菌封閉的冷卻管道中。
“這是蜚獸,一種由納米汙染變異而成的半生物體。它不是外來的,是你們這套‘完美係統’自己養出來的癌。”
我調出行動日誌:
用廢棄培養艙改裝誘捕器;
注入模擬代謝氣味的有機氣溶膠;
以低頻聲波擾動其神經節,迫使其暴露;
最終由一隻編號為“玉兔07”的工程單元捕獲並焚毀。
“我沒有動用主控協議,也沒申請審批流程。”我看著吳剛,“我用的是農場的老辦法——設餌、蹲守、收網。”
我頓了頓,聲音沉下:
“你們把安全係統搞得像祭祀儀式,隻防‘外部入侵’,不管‘內部腐爛’。可真正的崩潰,從來都不是敵人打進來,而是我們自己爛透了。”
大殿陷入沉默。
後土地維師的數據麵板悄然刷新,浮現出一段自檢報告:蜚獸確由內部結構老化引發,原防禦模型存在邏輯盲區。
片刻後,共工水衡使的聲音響起,公正而冷峻:
【證據成立。原案第一條‘係統失控風險’指控不成立。】
星軌陣列重新流動,幽藍光芒再次流轉。
【第二輪議題準備中】
議題:陸宇是否具備推動製度改革之正當性?
吳剛的數據流劇烈震蕩,終於開口:“即便如此,你仍無權繞過三級權限驗證,擅自重啟‘執燈者之路’第七節點!那是通往地球信道的核心密鑰鏈!一旦錯誤激活,可能導致坐標暴露,引來未知威脅!”
“所以你就寧可讓它一直斷著?”我反問,“一萬年了,你們等來了什麼?等來了灰塵蓋住天線,等來了能源枯竭,等來了連‘回家’這兩個字都不敢提?”
我走上前一步,手掌再次按在星軌接口上。
金光流轉,體內天賦樹悄然展開:
文明延續者·天賦樹v.3)
氦3聚變效率優化★★★
生態圈水循環重構★★
納米機械編程入門★★★★
反重力引擎維護★
新增被動技能:邏輯悖論反製協議自動構建反例模型,破解形式主義陷阱)
這不是力量,是思維的武器。
“你說我破壞規則。”我目光掃過十二道投影,“可規則存在的意義,是為了保護文明,而不是殺死它。”
我調出三段全息影像:
第一幕:廢棄溫室→月麵麥田
鏡頭推進——玻璃穹頂下,金黃的麥穗隨微風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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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係纏繞著納米導管,吸收電離水汽;光照來自我用探照燈改裝的ed陣列;溫控係統是我和常曦一起寫的模糊控製算法。
“這是第一株在月球土壤中自主完成生命周期的小麥。產量不高,但證明了一件事:這裡能養活人。”
第二幕:動力艙→磁懸浮氧泵
兩台報廢的反重力單元被拆解重組,做成簡易磁懸浮泵,解決液氧輸送堵塞問題。
“成本不到原方案3,響應速度快6倍。你們說這不是標準流程?可標準流程根本沒人修。”
第三幕:玉兔集群→生態工程隊
數百隻銀白色機械兔穿梭岩洞,搬運礦物、焊接電路、為老化的傳感器塗覆保護層。
它們不再是巡視機器人,而是會學習、能協作的“活係統”。
“我把它們教會了避障+動態路徑規劃,覆蓋率從68.3提升到99.1。你說這是失控?那你告訴我,一個眼睜睜看著管道破裂卻不修的機器人,叫什麼?”
沒人回答。
“叫儀式性工具。”我說,“你們不是怕我篡權,是怕改變。可文明不是博物館展品,它是活的!會呼吸、會生病、也需要有人肯彎腰澆水。”
祝融火焰微微閃動:“演示結束。我們將進行裁決。”
十二道意識投影緩緩亮起。
一道、兩道……六道支持保留權限。
平局。
最後一道光影猶豫許久,終於點亮。
支持。
帝江發出一聲悠遠震蕩:
【裁決成立:陸宇可繼續持有現有科技權限。】
【附加決議:允許其以‘臨時協理工程師’身份參與下一階段‘執燈者之路’重啟計劃。】
吳剛沉默良久,紅瞳微斂:“判決成立。但你要記住——‘執燈者之路’牽涉文明回歸主權歸屬。下一輪審議,將是生死之戰。”
我點頭:“隨你。不過下次彆整這些虛的。有事說事,有問題解決。老子不爭權,但道理必須講明白。”
轉身離開時,袖口閃過一絲微光。
——文明延續者天賦樹悄然解鎖新分支:
【跨時代協同治理】v.1)
效果:每成功推動一次新舊體製融合決策,獲得1點“共識點”,可用於兌換高級權限通行證,或加速科技解析速度。
我嘴角微揚。
這才剛開始呢。
走出大殿,寒風吹拂。
遠處地平線上,一座由太陽能板與玻璃穹頂構成的新型農業區正緩緩升起——那是我和她一起畫的第一張藍圖。
通訊頻道突然震動。
是常曦。
“你贏了?”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
“不算贏。”我望著遠方初升的太陽,“我隻是讓一些早就該被聽見的聲音,有了說話的機會。”
她沉默片刻,低聲道:“小心吳剛。他的底層協議最近有異常波動……像是被人遠程喚醒。”
我心頭一緊。
果然。
剛才那一戰,不隻是理念之爭。
還有人在暗中窺視。
我低頭查看個人終端的日誌回放——就在審判高潮時刻,監控角落曾閃過一串異常數據流:微弱、隱蔽,像墨滴入水。
猰貐的微型殘片信號。
它不該出現在議會網絡核心區。
更不該在這個時間點掃描“地球聯絡協議”的信標防禦機製!
這不是巧合。
這場審判,早已被人盯上。
有人借“正統性”的名義,把整個廣寒宮的神經中樞暴露在測試之下——就像農夫翻土時,蛇才會驚竄而出。
而真正的敵人,或許正披著“正義”的外衣,坐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意識投影之中。
我握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
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不隻是辯論,而是防線。
每一個字,都要築成牆,擋在常曦和這個尚未重生的文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