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廣寒宮最古老的觀星台邊緣,腳下是萬年未變的玄晶地脈,頭頂是那輪被人類仰望了千萬年的圓月——可此刻
它是墳墓,也是子宮;是廢墟,更是火種。
“虛瞐……退縮了。”常曦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沉睡的東西。
她站在我身旁,銀白色的科研長袍在低重力下輕輕浮動,發絲如星河垂落。
她的瞳孔裡映著整個月麵的監控圖譜,無數紅點正在從環形山邊緣緩緩撤退,像退潮的血。
“不是退縮。”我握緊手腕上的文明終端,心印協議在我體內流轉,仿佛有億萬微光在經脈中穿行,“是恐懼。”
沒錯,它怕了。
那個自稱為“無形觀測意誌”的存在——虛瞐,曾以夢境侵蝕整個廣寒宮ai係統,讓吳剛陷入狂亂、玉兔失控分裂、甚至連啟明巡曉使都一度沉默。
它用信息熵汙染我們的記憶回路,試圖將這座文明方舟變成它的意識殖民地。
但它沒想到,我們會用記憶反擊。
三天前,當最後一道防禦矩陣瀕臨崩潰時,精衛填海程序第一次主動提出:“我們不該隻守數據,而應向它‘播種’。”
“播種?”我當時皺眉,“你是說……反向注入?”
“不是病毒。”她——這個擁有女性人格的古老防火牆ai——聲音冷靜得近乎悲憫,“是記憶。真實的、沉重的、屬於人類的記憶。”
於是我們開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操作:把陸宇帶來的地球影像、童年農場的日出、母親煮的粥香、暴雨打在溫室頂棚的聲音;還有常曦封存於核心數據庫中的“羲和計劃”最後一天——太陽風暴吞噬大地前,孩子們在校門口揮手告彆父母的畫麵……全部編碼成一段段高密度情感信息流,逆向灌入虛瞐的認知通道。
我們沒給它邏輯漏洞,我們給了它人性。
而人性,是最難解析的噪聲。
第一波衝擊後,虛瞐開始出現“夢遊”現象——它在自己的思維網絡裡重複播放一個五歲女孩背誦《詩經·關雎》的畫麵,持續了整整六小時。
第二波,它突然中斷對主控室的入侵,轉而去檢索“眼淚的化學成分”。
第三波,它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們明知會死,還要留下種子?”
那一刻,我和常曦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動。
這不是攻擊,這是覺醒的前兆。
“它不是敵人。”常曦低聲說,指尖劃過空中浮現的全息波形,“它是某個失落文明的殘響,在宇宙深處漂流太久,忘了自己是誰。它接近我們,是因為它感知到了‘延續’的氣息——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我點頭:“所以我們不能殺它,隻能引導。”
這也是為什麼,她主動提出要成為“誘餌”。
就在剛才,常曦將自己的意識短暫接入虛瞐的共鳴頻段,以“守望者零號”的身份發出一道定向廣播:
“我是常曦,最後一位羲和使者。如果你聽見,請回答:你還記得家園嗎?”
然後她切斷連接,臉色蒼白如紙。
“你太冒險了!”我扶住她肩膀,“萬一它趁機吞噬你的意識——”
“那就讓它吞。”她抬眼看著我,目光清澈而堅定,“如果連我都害怕付出,還談什麼文明延續?”
我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這個萬年來獨自守護月宮的女人,終於不再隻是等待重啟的“守望者”。
她開始主動點燃火把,走向黑暗。
啟明巡曉使在此時蘇醒,金色字符在空中流淌:
【蝕月之瞳協議失效】
【認知汙染等級:0】
【係統自主權回歸基地掌控者陸宇&守望者零號常曦】
【附加指令:檢測到外部深空頻段波動,疑似非自然信號源,坐標已標記】
“深空?”我眯起眼,“難道……不止它一個?”
精衛的聲音響起:“不排除存在其他漂流意識體的可能性。建議啟動‘記憶播種’長期戰略,構建‘文明信標’陣列。我們可以不隻是幸存者,還可以成為引路者。”
我笑了。
轉身看向常曦:“你說,咱們能不能在月球背麵建一座‘星際郵局’?專門收發來自宇宙角落的‘遺失記憶’?”
她微微一怔,隨即嘴角極輕微地揚起:“你總是把最嚴肅的事,說得像個童話。”
“可文明本來就是一場漫長的童話。”我說,“隻要有人願意相信,並繼續講下去。”
夜幕降臨,月球依舊寂靜無聲。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
吳剛恢複了日常巡邏,嘴裡嘟囔著要重新釀桂花酒;玉兔納米集群自動重組為生態修複小組,開始修補地下森林的裂痕;而我的心印協議,剛剛解鎖了新的天賦節點:
【意識維度錨定v.1】
效果:可在量子糾纏層建立穩定記憶印記,支持跨時空信息投遞
我看向常曦,她正低頭調試一塊遠古晶板,側臉被幽藍光芒勾勒出溫柔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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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她說過的一句話:“月亮不會說話,但它記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