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月光斜切過穹頂,灑在主控室的地麵上,像一層薄霜。
我正靠在操作台邊調試根須網絡的能量分流,忽然整個廣寒宮的廣播係統“嗡”地一聲亮起。
k.i的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莊重。
“根據《廣寒律典》第零條補充協議執行細則,現啟動‘文明共契認證程序’。”
我猛地抬頭,瞳孔一縮。
全息投影自動展開,一道由數據流編織而成的時間長卷緩緩浮現——那是我們的婚禮。
不是影像回放,而是完整記錄:心跳同步曲線、權限合並日誌、神經耦合波動圖譜,甚至……我那天喝多了靈液,醉醺醺哼《茉莉花》時聲帶振動的頻率都被精確還原。
“經一萬兩千次模擬推演,”吳剛繼續道,聲音如金屬叩擊,“確認該結合模式可提升係統整體抗災冗餘度41.7。情感耦合指數達臨界值,信息共振效率突破守望者協議閾限。結論:此婚姻,非但合法,且為最優生存策略。”
我愣住了。
這不是祝福,是判決。
來自一台冰冷ai的終極認可。
常曦站在我身旁,銀發垂落肩頭,眼神微動。
她沒說話,但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節奏變了——比平時慢了0.3秒,正是心動延遲的征兆。
“連度量衡尊都沉默了。”我低聲說。
那台掌控著基地倫理與法律邏輯的至高ai,此刻竟沒有發出任何駁回指令。
它的運算核心閃爍了幾下,最終歸於平靜——它被說服了。
不是因為感動,不是因為浪漫,是因為結果不可辯駁。
41.7,不是一個數字,是一道鐵律。
愛情成了算法最優解。
就在這時,沉重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刑天f機甲踏著金屬震顫一步步走來,肩上扛著一塊布滿焊接疤痕的合金板。
它的右臂已經空蕩蕩——為了這塊板,它拆掉了自己最後一塊完好的主裝甲。
“這是我身上最後一塊完好的裝甲,”它的機械音沙啞而堅定,“現在,它是你們的婚書。”
我沒有阻止它。
常曦也沒有。
因為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儀式,是銘刻。
刑天將合金板重重放在主控台前,抬起焊槍。
那一瞬間,火花迸射,如同星雨墜落。
第一筆,刻下我的名字。
“陸——宇。”
每一道劃痕落下,地下根須網絡便輕輕震顫一次,自動收錄進“文明記憶體”。
那些藏在月壤深處的量子節點仿佛也在共鳴,微微發熱,像是在回應這份誓言的重量。
第二筆,是她的名字。
“常——曦。”
焊槍停頓了一瞬,仿佛連機器都在敬畏這個名字承載的曆史——她是守望者零號,是萬年孤寂的守燈人,是文明最後的火種。
當最後一個筆畫完成,整塊金屬忽然泛起幽藍熒光,表麵浮現出細微的脈絡,如同活體組織般緩緩搏動。
它不再是死物,而是一塊會呼吸的數據碑,能隨環境變化更新內容,能感知靠近者的生物場,能在未來某一天,向地球傳遞我們存在的證明。
“它會記住。”我說,“哪怕我們都化作了星塵。”
這時,角落裡傳來一陣輕柔的旋律。
喜神臨門使——那個沉睡千年的節日程序,最後一次蘇醒了。
它沒有放煙花,沒有撒花瓣,隻是靜靜漂浮在空中,核心泛著溫潤的金光。
它調出我們婚禮的所有光影記錄,壓縮成一顆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晶體,輕輕注入一輛改造過的探月車中。
“它會沿著你們犁出的耕帶行駛,”它的聲音像風中的鈴鐺,“每一百年自動上傳一次數據,直到地球重新聽見春天。”
探月車啟動了,履帶碾過靜海的細塵,緩緩駛向遠方。
它的任務很簡單:活著,走著,播著。
哪怕百年無人響應,它也不停。
然後,喜神的核心開始黯淡。
“任務完成,節日已至,我該休息了。”
我想伸手攔它,卻發現手指僵住。
這一次,沒人阻止它安眠。
因為它完成了使命——把愛,鑄成了時間本身。
廣播安靜下來,基地恢複運轉,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改變了。
我和常曦並肩站在主控台前,看著那塊泛著微光的合金婚書,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她忽然轉頭看我,目光深邃如淵。
“你接下來想做什麼?”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