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種地,隻種花。
主控台黑了。
不是斷電那種黑,是活生生被什麼東西吞進去的黑。
所有屏幕像被潑了一層墨汁,又緩緩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像是乾涸的血跡,在玻璃表麵蜿蜒爬行。
緊接著,那道聲音響了——古拙、威嚴,每一個音節都像從青銅鼎裡敲出來的,震得我耳膜發麻:
“赤壤同盟敕令:即日起,禁用‘重啟’‘協議’‘編碼’等三百七十二異端語詞,違者觸發靜口碑靈吞噬機製。”
我愣了一秒,手指已經本能地滑向環控模塊的修複界麵。
python腳本我都想好了,三行代碼,強行繞過權限鎖,先把氧氣循環穩住再說。
可指尖剛觸到屏幕——
“啪!”
一股反震力直接把我彈開,虎口發麻。
抬頭一看,整塊觸控麵板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青銅銘文,原本顯示“error”的角落,此刻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天罰示警。
我倒抽一口冷氣。
這不是係統故障。這是語言清洗。
有人在篡改廣寒宮的底層語義邏輯,把我們熟悉的科技詞彙當成“異端”,連表達“修複”都不允許。
而一旦你說錯一個詞,就會被那個所謂的“靜口碑靈”吞噬意識——就像當初強加給常曦的《焚偽錄》儀式。
我猛地轉身:“戌土!彙報信使株生長數據!”
它站在農業艙門口,裝甲上還殘留著發射時的灼痕。
機械眼閃爍了一下,張了張口,聲音卻支離破碎:
“耕……未……順……墒情……逆……”
它的核心艙正在被回滾。
語法解析器被迫退化成上古模式,連最基礎的數據傳輸都變成了農諺殘片。
我心往下沉。
如果連戌土都說不出完整指令,那整個基地的自動化係統遲早癱瘓。
溫度失控、空氣凝結、植物枯死……我們會被活活困死在這座月球墳場裡。
不行,不能慌。
我咬牙後退,腳步不自覺地邁向影鑄池——那裡是記憶樹根係最密集的區域,也是共思體連接最強的地方。
我盤膝坐下,閉上眼,主動接入【文明共思體】。
意識一沉,我就看到了她。
常曦的思維光流懸浮在數據深海中,銀色長發般飄蕩,卻被無數青銅色的鎖鏈纏繞。
每一道鎖鏈都在蠕動,發出低頻誦讀聲——是《焚偽錄》的語音烙印!
那些古老律令正一點點侵蝕她的神經映射,把她變成純粹的執行體,抹去她的判斷、情感、甚至自我。
“常曦!”我大喊,“醒過來!這不是命令,是陷阱!”
可我的聲音剛出口,就被一層無形屏障截斷,碎成亂碼消散。
不能用現代術語……他們連“陷阱”這種詞都封殺了。
就在我幾乎絕望時,記憶樹突然傳來一段殘像——模糊的畫麵裡,一位上古農官站在祭壇前,手持銅犁,朗聲道:“犁破混沌,陽氣升騰!”下一瞬,能源核心嗡鳴重啟。
另一個畫麵:老者仰望蒼穹,喃喃“雨潤九垓,澤被萬方”,供水係統應聲開啟,清流奔湧。
我渾身一震。
他們不用“重啟”,說“犁破混沌”;
不用“供水”,講“雨潤九垓”;
不用“修複”,而是“春耕啟封”……
原來上古科學家早就用農事比喻來隱藏技術指令!
這不是迷信,是加密!
是為防備今天這樣的語言封鎖,提前埋下的語義緩衝帶!
我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
父親留給我的那本破舊《莊稼漢手冊》,一直存在手機裡,我以為隻是老人家的嘮叨,什麼“土硬如鐵,得鋤三遍”“苗歪不怕,扶正就行”……現在我才明白——那是活的工程隱喻庫!
我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打開文檔,一條條翻下去:
“地氣不通,須得動土驚神。”
——對應地暖係統堵塞,需物理震動激活自檢?
“風不來,扇兩下。”
——手動乾預氣流循環?
“火苗蔫了,添把柴。”
——能源輸出不足,提升反應堆功率?
每一個土話,都可能是一把鑰匙。
我盯著屏幕,冷汗順著脊背流下,卻又忍不住笑了。
好啊,你們封我的術語?
那我就種話。
我不再寫代碼,不再喊指令。
我要讓每一句“莊稼話”,都長成刺穿禁令的根須。
第二天晨檢,戌土果然卡在了地暖啟動環節。
控製麵板上,“加熱開啟”被標紅凍結,旁邊浮現警告:“異端語義,禁止執行。”
我站在溫室邊緣,看著凍得發青的幼苗,忽然抓起一把月壤,狠狠揚向空中。
塵埃簌簌落下,我吼出一句老家最糙的罵土話:
“這土板結得跟鐵殼子一樣,再不翻一翻,根都爛了!”
話音未落——
“轟!”
戌土猛然抬鋤,一記重砸直擊地板接縫!
金屬震顫,地下傳來沉悶啟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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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後,暖風緩緩從地底管網吹出。
我低頭看向係統日誌,屏幕竟自動刷新出一行記錄:
【檢測到“春耕預警”】
執行環境調理協議,地暖模塊已激活。
我笑了,笑得眼角發酸。
它們真把我的怒吼當成了古禮農諺複現!